师比一愣:你说什么?
阿云:我……怕。我从小最怕这些东西。
师比想了想,转头问祜非:你呢?你怕吗?
祜非:怕‐‐什么?
师比:当师女啊?
祜非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可怕的?
阿云发抖:我怕,看见鬼啊神的,我不想当。我不想当。
祜非惊喜地喊:我想当!我来!我不怕!
师比看着她,问:你为何想当师女?
祜非认真地说:我想为族人保平安,让神灵永远护佑我们村,为垚羌的繁衍壮大做一点有用之事。
师比听完静想一下,抬起她尖尖的下巴,看着她那双坚定的大眼睛,满意地点头。
阿云和阿离走后,师比关上门,打开自己的法器箱,拿出一根极细的乌金针,说:现在,闭上眼。当此针穿过你时,你前面十几年的所有念想和行为都消散。如果针顺利地穿过了,一个新的角色就进驻到这张脸上了。从此,你以洁净空白的心与神灵沟通,再无杂念。
师比将乌金针在火苗中焚烤,嘴里哼唱着什么。拿到祜非面前,最后叮嘱:心无杂念,稳坐不动。
师比用双手小心按了按祜非两边对称的脸庞,寻找骨骼结构,然后开始穿针。那针从左边耳旁的脸颊刺入,祜非一惊痛,忍住了,但随即却就不那么痛了。祜非静静稳坐,感觉到针的继续前行,直直穿行在脸庞下面,走过鼻梁正中,走过右边颧骨下面,一点一点地前行,最后从右边脸颊穿了出来。此时,完整的一根乌金针,横穿在祜非面颊左右。师比和祜非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祜非感到自己的脸已经变成另一个人了。
师比将房门打开。没想到,外面很多人正静坐等待。萨恩长老起身,大家跟着同时起身。师比高声对大家说:从今日起,这就是三神赐予白石村的师女,祜非。
萨恩长老庄严地对祜非行鞠躬礼,说:感谢你,师女,为白石村祈福、献祭。保族人平安!
大家对祜非恭敬行礼三下,祜非回礼一下。
师比高声唱起敬神歌,带着大家对祖屋里的白石三神叩拜,对天地叩拜。然后,他在祜非耳边说:好了,稳住不动,马上结束了。两根灵巧的手指,用较快的速度稳稳抽出了乌金针。
这是师女的头帕,来,我给你戴上。师比给她戴上一顶洁白的头帕,替代了一般姑姐的黑色头帕。
祜非心里涌起想哭的感动,感激不尽。从小到大都是挨打,这是她最受尊敬的一天,师比对她的信任和关照,在全村面前让她成为重要角色,她决心做好自己的职责。
第二天清早,师比戴着祭祀脸面,为全村做三神祭拜仪式。事先教她如何配合。比如一开始为三个祭神酒杯倒上藜麦酒;当师比诵唱敬神曲时,在旁边为师比倒酒,师比自己在祭祀前要喝黄米酒;中间念咒时要跪在祭台前不动,最后在师比跳幻身舞时,往空中抛洒谷米;以及人们散去后,收拾所有用品。
中午,男人们在西房共进午餐,女人们在东房。阿姆们和大大小小的姑姐们,对祜非都特别亲切。祜非被垚家的阿基阿简拉过去挨着坐,大家给她热情地夹菜添粥。
下午,萨恩长老将师比和祜非叫到家里,说请二人为打猎专门举行一个山神祭拜仪式。因为豢养的牛羊只在重大祭日才宰杀,村里已经很久没有肉吃了。
师比说:山神和山妖各施其责,一个施舍与人,一个限制于人,互为平衡,才让山林万世繁衍。如果想打猎丰收,不仅要山神降福,还要山妖让道才行。所以最好先祭山神,再跟随打猎队伍一起进山,选择山洞或者山沟沟底之类阴气聚集地,为山妖献祭,才能行事顺利。
萨恩长老点头称是。于是让垚家老大昆,祜家老大雨二人,去组织安排,准备献祭物品。
祜非也忙着帮师比做准备。师比说:为神献祭容易,与妖交手就难啊。千万小心。
☆、第四章遇见一个人
梦境笼罩着杜纹。
坐在万达广场一家咖啡厅,她用铅笔涂鸦着梦中画面。画出来的村寨比她到过的任何地方都更贫穷,人们的服饰更简朴,基本都是黑色粗麻做的衣裙,只有领口袖口有彩色花纹。
高承潇来见杜纹,他身材高大单薄,穿了一件加绒t恤还是空荡荡的。幸好有一副宽肩撑着。看了那些画,听杜纹讲述梦境,他两只骨骼分明的手在电脑上做笔记。
高承潇问,你熟悉羌族文化?
画画采风,去过川西高原。
高承潇用学者认真冷静的眼神看着笔记,说:□□猫和释比文化,是典型的羌族古老习俗,&ldo;释比&rdo;肯定就是&ldo;师比&rdo;。陶羌、垚羌可能是羌族的支系部族。
跟那边不一样。杜纹瞪大眼睛说,什么月会祭,走婚这种,那边绝对没有。
除了泸沽湖的摩梭人,现在其他地方的走婚习俗都已绝迹了。
看来,我是附体到一个摩梭女孩身上了?杜纹疑惑地说。
那,你看见泸沽湖了吗?
杜纹摇头:只有落叶湖,但也没亲眼见到。
广海又是哪里呢?人们可以下到广海中生活,说明以前是一个大湖,后来干涸了。
梦中也没见到,只听阿姆们说的。说完一惊,自己居然用了&ldo;阿姆&rdo;这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