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上的一响钟已经刚刚敲起,黑暗中,迦南听到海兹的床吱呀地响了一声,这个时间如果在奥瑟,即将破晓。听到海兹起来了,迦南赶紧假装睡着,然后是好一阵寂静,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海兹在看着他。他这下能理解为什么鹿在猎食者的伏击之下会一动不动。他猜不到海盗之后会拿他怎么样,前一天海兹还拿他向展品一样,险些把他卖给手下。原本熄灭的照明灯按照规定时间缓慢亮起,迦南保持背过去的姿势,一动不动,等到房间的门传出像是年久失修的关合声,迦南才确定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了。他蜷缩在那张破旧的毯子里,断断续续地又睡了一会儿。已经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他的意志正在逐渐被消磨。还没有食物和水送进来,也许一天只送一次,他得省着点喝。他又把手伸向自己几乎不长胡子的脸颊,相比之下,那个海盗脸上的胡渣坚硬粗糙。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他觉得长胡子更显得威严,适合他最高总督的身份,但现在倒成了方便之处,被关在海盗的房间里,海盗生活才不会有让他按时刮胡子的条件。不过那个海盗头子倒是每天都打理一下,看得出他的胡茬茂盛,所幸他打理得很干净。迦南从毯子里坐起来,为云信祈祷了一番。可怜的云信,那些海盗把他的尸体怎么处理了?他在心里向云信承诺,他一定要坚持下去,活着离开这里。等回到奥瑟,为他补办盛大的葬礼。祈祷完后,迦南盘着腿,闭起眼睛,提醒自己必须专注眼下,驱走忧虑,以免发疯。被困在这里的八天里,他基本摸清了海兹进出房间的规律。飞船上早班当值开始,那个海盗差不多就离开房间了,时间大约在五点。一天当中有时在午饭前他会回房间一趟,不过基本都会是他们两独处,会有船员来向他汇报航行情况,不限于海盗们又打劫了哪家商用飞船、来找他的船员迦南都见过,没什么新面孔,大副杜尔,沙鹰,有时是达武。气氛最轻松的该属达武来这里了,他脑子不太聪明,来这里也是和海兹闲聊几句,时间很短,但海兹乐意他来,还会从抽屉里拿出些饮料,一起喝上两杯。迦南奇怪,书里看来的星际海盗都爱喝酒,但海兹似乎是个特例。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开了,进来的不止海兹,还有杜尔。迦南继续坐在毯子里,没挪窝,看着他们走了进来。海兹径直从他身边过去,看也没看他一眼,仿佛他不存在似的。杜尔朝他的一瞥证明了他没有隐身的特异功能,但她也只是快速扫了一眼。他们朝桌子走去,海兹坐到了后面的椅子上,杜尔则顺手从拉过来另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杜尔又说起航行问题和反抗军首领的事,也像海兹那样忽视迦南的存在。迦南疲惫地把头靠在墙上,从他坐的地方听不大清楚他们在商量什么,只看到他们神色严峻,但隐约之间听到了“二次谈判”的字眼。师父还没有放弃营救他。云信死后,师父是他坚持生存下去的信念和希望。杜尔离开后,迦南忍不住问海兹,“你真的会再接受谈判吗?”他不确定,海盗们生猛的个性应该不太会耐着性子和奥瑟面对面谈判。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师父为营救他做了什么,他一点也不清楚。第二次谈判既是他希望的,也是他不希望的;海盗愿意谈判,说明一切还没走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但如果是陷阱呢?海盗从他这里问不出反叛军首领的下落,也许会布设这场谈判的陷阱,对师父不利。海兹从桌前抬头,冷峻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几秒。迦南也不移开视线,眼里含着冰冷的敌意,和他对视。仿佛谁先移开眼睛谁就输了。“下次我和船员谈话的时候,应该把你关进厕所里。”海兹鼻子嗤了一声,这小混蛋偷听的本事倒是厉害。他把头低下去些,但眼睛依然盯着迦南。他之前早就不止一次警告过,他问,他才能说。显然,这小子把他的警告当成了耳边风。“我是在帮你促成谈判。你想要奥瑟撤除伽马区,还想要奥瑟放了反叛军首领,而我想要离开这里,回到奥瑟,那么完全可以商量。”说这话时,迦南尽量不去想,也不去提已经死去的云信。他没有提云信,海兹反而提起了,他冷笑了一声:“从你宁愿让同伴死也不说出伊萨的下落,我就已经预感到即使有第二次谈判也不会有好结果。”海兹也没料到能跟这个囚徒说这么多话。本想心平气和地尽量避免争端,可偏偏这个海盗抓着云信这个痛点猛戳,迦南窝火:“那也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