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綦妄有些没招了:“那你想去哪儿,师尊带你去坐小船好不好?”小男孩吸吸鼻子,用力搂着綦妄,坚定说道:“师尊,我是掌门弟子,我要去凌绝峰跳渡仙台!”被这答案弄得心头一紧。“你去渡仙台做什么?那里很高很危险,很多人都死在那里!”小权青实的眼睛晶晶亮亮,稚嫩的脸上泪花闪烁:“师尊,我若跳下去了,就能成仙,就可以重振妙乙宗,师尊你就不用再闭关,等你出来,一切都会好的。”他的小手轻轻摸着綦妄的脸:“师尊,青实发誓,不会辜负师尊的期望。”凌绝峰,渡仙台。綦妄渐渐有些晃神……这个地方好像被他刻意从记忆里抹去,足足三十年都不曾想起,这几个字就像他心头的一道伤疤,如今在男孩口中意外听到,恍惚间只觉得眼前风起云涌,惊波沛厉,雷暴入耳,隆隆作响……他头上旧伤突然开始疼痛,梦境顿时一片震颤。小男孩却在动荡中恍然变成了大人模样,权青实认出面前的人不是他师尊,轻声询问:“这位仁兄你怎么了,受伤了?”綦妄痛苦万分,捂着头连连后退,不停躲闪,想将痛苦驱离身体。梦里地动山摇,狂风大作,混乱之际他们四目相接。“綦妄?”“……是你吗?”权青实抓着綦妄的手,“你怎么了?我要怎么帮你?”梦境蓦然破碎,綦妄头疼得厉害,再顾不上权青实,闪身动念化作一团云雾离开了房间。-“权道长,权道长!”方晔辉跑进屋来,手中举着一个白色的信封,“妙乙宗回信了!”听到这话,权青实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他脸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信上如何说的?”方晔辉抓着他的手,把信放在手心:“屠掌门一收到就让我送来给你,这信上是妙乙宗密语,要你自己才能听。”权青实轻轻拆开信封,小心地拿出里面的空白信纸。他起咒念经,白纸上隐隐生出闪动的符号,伴着一团光华流绕,鹤元真人的声音从纸面传来。柔音如罄,十分悦耳。“为师一切安好,青实无需挂念,外出历练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多加小心,多多保重。”久违的听见师尊话语,权青实眼眶蓦然一酸,心里的委屈和难过瞬间全都冒了出来,他再也忍不住,抱着信纸呜呜地哭。他多希望也能和师尊说上几句,特别想告诉师尊自己没有给妙乙宗丢脸。他想回到文澜阁,想回到观澜堂,想每日守着师尊侍奉左右,而不是只能这样远远地听着他的声音。方晔辉听不到通言密语,却看见他如此难过,忧虑发问:“你师尊……他真出事了?”权青实垂着脑袋,抹抹哭湿的纱布:“他没事……他让我好好历练,不急着回去……”方晔辉这才呼出一口气,幸好幸好,虚惊一场。他拍拍权青实的肩膀:“他老人家没事就好,你这么伤心反倒给我吓得不轻,鹤元真人可是仙门至尊,他要是出事了,仙门可怎么办呀。”权青实强忍眼泪:“我有好几年都没见过他了,方才听见他的声音,心里好难受,我好想他……”他把信纸摊平,但信上符号彻底消失,再无动静,他仍旧依依不舍地寸寸抚摸。方晔辉安抚道:“唉,咱们两个同病相怜,身在闹市还时刻记挂那远在深山的师父。”权青实把空荡信纸重新叠好,揣进信封,再放进怀里。方晔辉帮他换了纱布,耐心陪他聊天,可是许久也没等到綦妄回来,他不禁直言抱怨:“这个綦兄到底靠不靠谱,怎么又把你一个人扔下了?”他这么一说,权青实就想起了不久前的梦境,于是问道:“方道友,你能不能跟我说说……綦妄长什么样子?”方晔辉不解,挑起眉毛:“你为何会这么问,你们不是老朋友了吗?”权青实低下头:“我虽然与他相识,但视力被禁,所以从未见过他的容貌。”盯着他被纱布蒙住的眼睛,方晔辉心中倍感同情,若是从此瞎了,就真真可惜了这副俊美相貌,也可惜世界上许多风景他不曾看过,许多朋友都未曾见面,连自己也是其中一个……方晔辉打起精神,答道:“綦兄长得……怎么跟你说呢……”“他有点像戏文里说的那种神仙武将,身量魁伟,乌发黑眸,一双上挑的丹凤眼目光凌厉,不言不语的时候很凶。”“他说话难听,可是心地不坏……我觉得他和我哥哥的性子有点像,就是那种表面上凶巴巴,总是嫌弃我,骂我,但是遇见难题总是他来帮我,生病了也是他照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