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要不把他手脚捆上?这人不能偷咱们的仙灯吧?”“哎呀,你别当了护院,看谁都是贼!你瞧他浑身是伤,可能是从哪个瓦子里逃出来的小倌,被打得狠了才半夜逃命,咱们就当可怜他,帮他一把。”年轻人听说是“小倌”,就好奇地凑上去,瞧这人生得眉清目秀,五官精巧,比女人都好看,和他平日见到的那些庄稼汉截然不同。他心中不忿,粗声粗气地评价道:“一个男的,长得倒像个勾人的狐狸精!”权青实身体冻僵,不能动弹,眼皮还死死闭着,但是他能听见二人声音,渐渐分辨出来,救他的正是那日付不起餐费的两个外地男子。说来奇怪,恍恍惚惚之中,他竟然又闻见万贤和花去病身上那种香薰的味道……这香气若有似无,阵阵飘散,权青实无法动作,只能安静听着二人说话。年轻男子嘟囔道:“这仙灯才卖一两银子,一开始我心里还挺高兴,结果买了灯才告诉咱们,没有灯油,屁用不顶!为啥这一小瓶灯油卖那么贵!”年长男人叹了一声:“别说这灯油十两一瓶,就是五十两一瓶,咱不也得买吗?有了这宝贝,以后镇里不闹鬼了,比啥都强。”年轻男子语气愤愤,手中搓弄着小白瓷瓶,“这仙宫心眼子真多,真会赚钱,为了买灯油,咱们连回去的路费都没了,还得熬夜给这店铺看院子。”“知足吧,要不是快过年了小偷多,咱俩连看院子的活都找不到,你别老摆弄它,再摔碎了,快放回去!”年轻男子不听他的,小心翼翼将瓶塞拔开一点,伸着鼻子闻了闻,笑着感叹道:“叔,这灯油贵是贵,但是可真好闻啊,真香!比女人都香!”那瓶塞一开,屋里香薰气味更浓。权青实几乎可以确信,怪异香味就源于这种灯油。一瓶灯油十两银子,卖一千瓶就是白银万两,多劫多难宫这笔买卖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赚得更多,可谓名利双收。权青实倍感苦涩。自己竟然信了屠兴禾的鬼话,他所言的“造福万民”只是换了一种敛财方法,而自己参加结缘坛会,又被屠兴禾利用了妙乙宗的名声……真是愚蠢!想到这里,他痛苦得低吟一声。年长男人听见动静,连忙凑过来问道:“小伙子,你醒了,要喝点水吗?”权青实挣扎着坐起身来,虚弱摇头:“二位,我怕连累你们,不能久留……能不能借我一些保暖之物,让我逃命?”年长男子以为他是逃出来的小倌,热心劝道:“孩子,现在外面下雪了,那些龟公找不到你,你若踩着雪出去反倒留了脚印,还是好好在这呆着。”权青实:“你们误会了……我是仙门道士,不是小倌。”“仙门道士?!”那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同时变了表情。年长男人有些害怕:“那你身上这些伤口,都是怎么来的?”年轻那个抱紧手中仙灯:“我就说不应该救他!他肯定是被尸鬼缠上了!要是尸鬼追过来,咱们怎么办!”话音刚落,就听屋外院门发出哗哗响动,有脚步声急急靠近,杀气腾腾抬脚踹门。来不及解释,权青实捉着匕首挡在二人身前,催促道:“你们快逃!”-綦妄坐在樊天阁高塔顶楼一间禅房,这塔尖的房梁上面有一颗瑞意珠,能聚敛天地灵气,是助益修炼的绝佳地方,他在这里静修几日,头疼已经好了大半。可是今夜时常感到不安,左右不能放心,他掏出怀中红绳瞧了一眼,干脆起身回去寻人。待回到聚华楼,这里早已弥漫着呛鼻的血腥,店中青鬼全都消失了,后院倒着几个纹丝不动的凡人杂役,二楼走廊横着一具凡人伙计的尸体。权青实住的房间已成战场,地上凝固着一大滩血迹,四面墙壁布满剑痕,窗户破碎,半开半合,残损的油纸被风吹得呼啦啦乱响。除此之外,墙角还散发着一抹煞气,綦妄略一思索,就跟随这缕气息向外寻去。今夜北风势强,户外的煞气早都吹散。他用灵气沿街搜索,好不容易在路边捉到一点稀薄痕迹,天空却飘落点点雪花,须臾之间,小雪花就变成了鹅毛大雪,连最后那微末煞气也随着风雪而彻底消弭。綦妄纵身一跃,站在彩楼欢门的最高处举目四望,洛洲城街道纵横,屋舍鳞次,白雪静默地覆盖着整座城市,无数条暗巷窄街拼成了一座巨大的迷宫铺在眼前。所有还没被发现的痕迹都被掩盖,他完全不知道要去何处寻人。因为自负,他并没想过给权青实身上做什么标记,下什么咒,以为小道士根本无法逃离,但是几次释放的灵气都毫无所获,他眉心越皱越紧,心中的焦急渐渐成了一种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