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国军和阿尔戈斯共和国军队的共同护送下,前来谈判的李斯科第二天就抵达了奥菲斯。
“您好,阁下,”负责交接的执政院工作人员彬彬有礼地拦下来李斯科的卫队,“侵略……帝国的军队不允许进入奥菲斯领空。”
“您的意思是,我只能孤身一人到谈判现场吗?”李斯科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问道。
他是谈判团唯一一个目前没有军队职务的人。
对方笑得比他更为抱歉而坚定,“陆司令的手下会负责保护您,这是一次友好而真诚的协商。”
李斯科最后还是勇闯虎穴了。
谁让自个家的皇储被别人捉在手上呢,还能怎么抗议?帝国就是被捆住了任由执政院使劲揍使劲揍呗。
耶戈尔是玩弄平衡的高手,分寸拿捏得刚刚好,李斯科看完和平协议列出的条件脸都绿了,共和国把能占的好处厚颜无耻地全部占个干净,再多一条李斯科都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游竞打道回府自立为王,吃的亏或许还少些。
“真没想到再次见您会是这种场面,我的殿下。”李斯科和游竞握了握手,小声道,“您可真是让人惊喜不断啊。”
身穿执政官制服的游竞勉强扯了扯嘴角,算表示对于他的欢迎,同样压低嗓门:“你可以再大声一点,把我身份暴露了,我们俩都没法活着离开奥菲斯。”
“储妃够念旧的,把您像个傀儡娃娃一样漂漂亮亮地摆在执政院,我以为俘虏只配关在集中营里呢。”
“我宝贝没那么甜。游竞回奥菲斯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他没办法掩盖这件事,只能捏着鼻子扶我上位。我身上被装了十几个窃听器和爆炸物,特别行动处有一队狙击手现在枪口对准了我的脑袋。”游竞道。
李斯科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离游竞远了些。
记者赶到了,二人同时微笑,挥手,致意。装素昧平生,装兄友弟恭。
“我们现在也算同生共死,殿下,”李斯科迅速地说,语气悲愤,“说真的,你特意指定我来谈判,根本就不是因为你最器重我,而是你不想让克罗托和言静也涉险吧。”
皇储看都没看他一眼:“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吗?李斯科。”
李斯科闭嘴了,他觉得储妃还是心太软,换作是他会直接处决这位心狠手辣、变化无常还没有一点同袍爱的皇储。他死了帝国那脆弱的联合将立即瓦解,然后内部三方混战,天琴座大乱,共和国不仅得以苟延残喘,说不定还能趁机做大。
但游竞把这个人吃得透透的,耶戈尔是一个杰出的政治家而非战略家,而早年的移民经历使他比一般人更渴望和平与稳定。所以游竞才有恃无恐地跑来共和国首都暴露身份,不带一兵一卒。
他瞅了瞅眼前摊开的文件,心知它会被载入史册,这让李斯科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感觉下不了签字的手。
他环视一圈,游竞在他对面正襟危坐,耶戈尔在一旁,眼睛因为失明变成了极灰的蓝色,神情谦逊温和,完全看不出他才是这场谈判的操控者。
允许在场见证这一切的记者和贵族们全都面目紧张,他们不知道帝国为什么接受这么严苛的条件,因此格外担忧夜长梦多,纷纷用那种焦急而贪婪的目光看着李斯科的右手,恨不得现在就按住他的手指替他签上去。
只有一个人眼神不对,他的相貌太醒目了,即使在人群中也不会被埋没,因此得以被一眼望见,他神情怔忡,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判决一般。
看来,皇储的战无不胜并不是一种偶然,李斯科老早就怀疑在共和国高层内部有人在为他们提供情报,只是他从来不知道是谁。
李斯科笑了笑,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
他扬起手,站了起来,这个动作让满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我位卑言轻,谈判兹事体大,还是请帝国的皇储殿下做最后的决断吧。”
会场一下子炸开了,耶戈尔的面孔苍白了一瞬,随即微笑道:“贵国的皇储难道不是把谈判全权委托给阁下了吗?”
他做了个细微的手势,这是一个约定的信号,暗示特别行动处对游竞施加必要的惩戒,以震慑不老实的李斯科。
但他的耳机里并没有收到回音。
游竞耸了耸肩,还是一脸无辜。
耶戈尔还没从慌乱和惊愕中回过神,李斯科就满怀恶意地回答了他:“秘书长阁下说话应当更慎重些,皇储殿下,不就在您身边坐着吗?”
“发生了什么?”现场的记者冲身边的同事说,“是我疯了吗?秘书长身边坐着的不是我们的执政官吗?”
“我想,是这个世界疯了,”对方回答,“更要命的是,这可是直播。”
静默像一种传染病,蔓延到四面八方,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就好像宇宙被冰冻住了一样,整个天琴座都在眼巴巴地等着游竞回应,等待他打破这个黑暗的魔咒,这个最疯狂的妄想症都没预料到的噩梦。
游竞一双黑眼睛像冷却的星星,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仍然放置在桌子上的谈判文书,开口说:“我不同意。”
这是一个共和国公民们陌生的游竞,他们看着这孩子长大,看着游不殊的儿子像父亲一样,成长为勇敢正直的守护者。但此刻亿亿万万民众目睹的这个统治者并不是游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