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谈勾了勾唇,拿起桌上一瓶喝了大半的酒,站了起来。倏地,他把酒瓶照着他的脑袋砸了下去。玻璃碎裂掉在桌上、地上的声音,惨叫声,惊呼声,纵情声色的包间里顿时变得一片混乱。造就这芜杂的薄谈,心慵意懒地看着血一滴滴地往下落,冷白的脸因为酒意有点泛红,整个人看起来很浑不吝。他手上还拿着瓶口那截,手背上被飞出来的玻璃渣子划破了一道。回过神的褚辰察觉到他还要动手,拉住了他,“怎么了薄二?人家脑袋都开花了,差不多了。”过了一会儿,薄谈终是扔掉了手上的小半截瓶子。看着要被送去医院的人,他说:“别让我再看见你。”然后褚辰听到他又声音很低地说了句:“原来她手上的疤是这样来的。”“什么?”褚辰没有听清。薄谈:“没什么。”薄谈把人脑袋开了瓢的事很快在圈子里传开,第二天,就连薄诏见到薄谈都问了一句。薄谈揉了揉宿醉后发疼的头,“开就开了,哪有为什么。”薄诏也没有再问,之后问起了顾含青:“她去美国了?”薄谈揉着眉心的手微不可见地顿了下,淡淡地“嗯”了一声。薄诏:“那次我去找她,条件任她开,她都没有同意劝你,我倒是对她改观了不少。”隔了几秒,薄谈说:“提她做什么。”过了段时间,等薄谈都去英国了,褚辰才知道薄谈为什么砸人脑袋。原因还是薄谚先盘出来的。到这时候,褚辰再一次对远在美国的顾含青另眼相看。人都走了,还能让薄二冲冠一怒为红颜,可真行。薄谈刚到英国那段时间被薄松断了生活费。他出国前,每次薄家,免不了都要和薄松吵。薄松是不让他走的。薄谈笑了笑:“都到这一步了,您管得了我么?”“别怪我断你的卡!”“您想断就断。”薄谈到英国后很忙,忙到把国内那些事都抛到了脑后。他再次想起顾含青是在一个雨天。那本来是个灰蒙蒙的阴天,一阵风过后,下起了雨。他没有带伞,头发上和衣服上很快落了一层水珠。在他避雨的时候,街边商店里的一条绿裙子跳入他的眼中,像水墨画里陡然出现了一笔绿色,惹眼动人。他带着一身水汽和湿润走进了那家店。这不是一家连锁服装品牌,主打的是定制,不过成衣也卖。店员问他有什么需要,他看向橱窗里那条绿裙子。外面还在下着雨,橱窗玻璃的外侧凝着一颗颗水珠,色调灰冷,从商店里面看,这条裙子像在雨中摇曳生姿,柔弱又有韧劲。裙子只有这一条,连尺寸都那么巧合,刚刚好。店员问他是不是买给女朋友的。他勾了勾唇,没有说话。店员以为他是默认了,其实他的意思是,不是。他也不知道买了做什么,就是买了。是她要走的,他为什么还要给她送裙子。买完裙子出来,雨停了。裙子价格本来就不菲,对当下处境的薄谈来说,也很贵,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生活费。他身上剩下的钱甚至连吃晚饭都不够。那天,他带了条绿裙子回去,没有吃晚饭。裙子后来一直躺在他衣柜的角落里。就像那抹不被他承认的心绪,始终都在。来英国的第二年,假期里,薄谈和朋友一起去了趟纽约。在纽约的最后一天晚上,在当地的朋友的介绍下,他们去了家小有名气的bar。这里的华人不少,他们刚坐下来就有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来向薄谈要微信。薄谈拒绝了。“薄谈,我们也认识一年多了,也没见你身边有过女人,你是没需求,还是看不上这些啊?”朋友问。薄谈:“没空。”就着这个话题,他们聊起了女人。男人在一起就是这样,荤的素的都聊。“你们看那里的妹子,好绝!应该也是中国人。”薄谈顺着朋友的视线,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随后,他的目光凝了凝。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顾含青。她和几个中国人在一起,喝了不少酒,笑得很开心。她在他面前的笑有狡黠的、调侃的、讨好的、娇媚的,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大笑。然后,他注意到她的身边有男人。“薄谈?怎么啦?”注意到他走神,朋友叫了他一声。“没什么。”薄谈收回目光,不再往那里看。快要离开的时候,薄谈去了趟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在狭窄的过道里,他差点和一个摇摇晃晃的人撞上。过道里很昏暗,他却一眼认出了差点和自己撞上的人。顾含青似乎也认出了他。她忽然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怀里。薄谈的身体僵了僵,想到的却是她身边的男人。他垂眸,没有伸手抱她,只是冷淡地看着她,直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叫了声:“二哥。”没有人叫“二哥”叫得像她这样。接着,她的肩膀抖动了起来,薄谈胸前的衣服被浸湿。她哭了。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带着哭腔的声音很闷:“薄谈,我好想你。”“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二哥……”一身的酒气,颠三倒四的话,薄谈意识到她喝醉了。喝醉了说的都是真话。既然舍不得,为什么非要离开?在机场的时候,她明明看到他的车了,还是走得头也不回。很快,来了一男一女,要把顾含青拉开。薄谈认出来,男的就是顾含青身边的那个。顾含青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松手,嘴里叫着“二哥”。女人抱歉地对他说:“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喝多了。”拉扯间,顾含青吐了,吐了薄谈一身。女人尴尬地说:“实在抱歉,我们赔你洗衣费吧。”薄谈:“不用了。”顾含青被带去了洗手间。薄谈在他们走的时候听到这个女人叫这个男人“老公”。所以男人和她不是那样的关系。翌日,薄谈就回了英国。回去后,矜骄高傲的他破了例,主动在社交软件上找到了顾含青的账号。她的账号不常更新,发的基本上是一些看过的电影和生活日常。有一天,她分享了一个电影相关的微信群。他用小号加了进去,在群成员里找到了她,申请加她好友。当初,在她的飞机起飞后,他就删掉了她的微信、她的号码。他生她的气。但在听到她哭着说想他的时候,他心软了,气消了大半。这大半不足以让他去做什么,他给过她机会的,是她要走的。他说不上加她的好友是为什么,大概是想看看离开他之后她是怎么过的。很快,她通过了他的验证。-顾含青:你好。他本来不打算和她单独聊什么,甚至有点后悔做出这种用小号上赶着加人家的事。看着熟悉的头像,隔了一会儿,他的指尖还是触到了输入键盘。-薄谈:你好。-顾含青:你在英国啊。-薄谈:嗯,留学。-顾含青:学影视的?-薄谈:学生物的。-薄谈:对电影感兴趣。-顾含青:那以后多多交流。在这之后,这个小号就在她的微信列表里。他们分隔两国,他偶尔想起来,会翻翻她的朋友圈。累了的时候也会,搞科研很忙,有时间忙到没时间睡觉。一开始,他翻她朋友圈的频率很低,后来次数越来越多。他会给她的朋友圈点赞,在她得学生奥斯卡的那条朋友圈下恭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