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当这位十九岁的纯真乡下少年因为沉浸于对美好未来的无限幻想,脸上不禁展露出充满希冀的微笑之时,某些异变却将他重新拉回到现实中来。
“啊!他、就是他偷了我的东西——抓住这个窃贼唔唔唔……”
一开始妇女的高声惊叫,到后来不知为何竟变成了压低的闷喃,语声惊悸颤抖。
双手抓紧缰绳以拉停骑乘的马匹,沃伦一愣,茫茫然朝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
那里是一排破旧的简易棚房,几根削去枝丫的粗木作为支柱,撑开无数块沾染着秽污的大帆布,看起来与少年先前所见的华美建筑大相径庭,仿佛一块丰饶的土地中央被替换成了贫瘠的沙砾。
沃伦甚至可以肯定这种地方比乡下还要破旧,起码他们小镇上每个居民都有封闭不透风的住房,不至于风餐露宿。
棚房的边缘、也就是靠近主干道的这边,很多人拥挤推搡着,凑热闹的围观者迅速绕成一个大圈,对圈内中央所发生的事情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脸上的表情像是看到了有趣的事情。
“发生什么了?”
“……嗯,我可不太清楚。”对于少年的疑问,鲁门眯起眼睛,一边抚摸着布满胡渣的粗糙下巴,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句。
“不过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不妨亲眼看看。”
……
马塔里的心情很糟糕。他本来是打算在这片喧闹拥挤的区域里施行很久很久以前的拿手的偷窃把戏,却不曾想竟会被发现,大概是因为时间长导致技巧不熟练了。
而此刻的他正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因为着装臃肿富丽的妇人的一声惊叫,因为马塔里手上拿着的一柄短刀正架在该名妇人的脖颈上,光天化日下闪烁着幽森的色泽。
这位出身贫民窟的邋遢青年前次便有因为盗窃罪被捕入狱、关押过四个月的经历,不过事实上迄今为止他已经安分了很长一段时间。自从一年前的出狱以后马塔里便下定决心改道从善,他试图努力工作,刷盘子、帮别人搬砖头、摆报摊、甚至扫大街,以此勉强取得支持生活的酬劳。
但是命运似乎总喜欢给他开玩笑。一个月前,马塔里所喜欢的女人一病不起,发起高烧。
心境纯洁的平民女子,索娅,同样出身于贫民窟,从小便认识马塔里并与他一起成长成人,哪怕在他被捕入狱时依然没有抛弃他,每天用双手做好简单却精心的饭菜后,通过贿赂狱卒送入马塔里的口腹。
是的,马塔里与索娅的关系远远胜过朋友、或青梅竹马,他们两人早在马塔里刚刚出狱那会儿便确定了婚约。当时原本索娅是想要直接成婚的,但是马塔里不肯——对待婚姻他一点也不愿意像普通的平民那样草草了事,他要举办一场隆重的婚姻,让大家都看到如此一位美丽的女子成为了他的新娘。
所以此后他开始拼命工作,筹钱,为的是至少在五个月内达成这在常人眼里几乎不切实际的荒唐目标。热恋中的男人是疯狂的,用来形容马塔里再合适不过。
然而当相依为命的两人的一人倒下时,马塔里惊慌失措了。
在今天之前他尝试过各种方法,包括请牧师来祈祷作法,请价格昂贵的医师来症疗,甚至听从老女巫的话语将昂贵的马血涂到昏迷的索娅脸上。
其实不管方法可靠与否,索娅至今不省人事的事实依旧没有改变。并且更重要的是,经过一番徒劳的雇请,过去几个月马塔里拼死拼活的劳作所得,现在竟剩余得支付不起索娅的药费。
眼看着破布床铺上日趋消瘦苍白、不复可爱的脸颊,马塔里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的鲁莽,后悔自己太过相信那些只收人钱财而不做实事的家伙。他实在舍不得索娅,他不能再让索娅的病情加重下去,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夜半痛苦呻吟的挣扎模样。所以马塔里的内心燃起了某种强烈的愿望,这种愿望促使他下定决心重拾旧路。
——反正只要索娅能活下去,就算他付出了终生监禁、哪怕被处刑的代价也是值得的,已经没什么好怕了。
他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偷窃才进行了一半便已被对方发觉,然后在对方的喊叫声中一紧张、下意识地掏出防身用的刀子,最终演变成这幅光景。
“别、别动!”马塔里咬住牙齿,面露狠色,朝着围观人群中几个脚步踏出、欲要上前扑倒他的“勇者”大喝,“你们再动的话她就没命了!”
无路可退了。然而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带着钱回去,这是为了拯救他的爱人,这是他的自私。
几位险些从人群中迈出步伐的人犹豫了,他们面面相觑,终究没有一人胆敢冒着那名富庶妇人的生命危险鲁莽行事。说到底他们都只是些小老百姓,手头功夫有限,畏惧因为飞来横祸而承担起无法想象的后果。
马塔里笑了,许久未经清理、涂满油污的癫狂面容上放松些许,他明白了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时机已到。
……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