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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雾的逐步退散,便意味着风的到临及温度的降低。
“嘶,降温了。”一手捂住背后被微风吹拂起来的黑色衣袍,一手牢牢将另件如出一辙的黑袍夹在腋下,船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翻过林希霍尔德山脉(TheLincihorelds)的寒气虽已削减不少,仍不可小瞅,起码足以让这座水城再降下个一两度。不过对于这站在桥上半天的船夫来说,他所在乎的倒不是这些。
提着一架煤油灯,他站在这里足有五分钟了。若非瞧见下方偶尔有几颗气泡冒出水面,恐怕船夫还以为那孩子已抛下所谓的任务,沿河道游泳溜走了。
成年人都不能憋那么长时间气息,何况一个孩子。干咳着,水性极佳的船夫难免暗自赞叹称许。
时间分秒流逝,像那缓缓奔向南方的河水。大概一直等到连船夫都开始扪心自问、自己可否有能耐憋住如此长时间气时,一道紫影猛地蹿出水面。
哗啦,黑夜朦胧下水华四溅。掺杂于其中的紫色双马尾,早被弄得湿漉束紧。
听闻下方动静的船夫心头一喜。
“啊,终于……”可惜当他才转过头,喊话还没到一半……
“呼,哈!”流畅地长喘一口气,小小脑袋便已再次沉入水中,留给桥上船夫后脑勺的影子。该说她连瞄都没瞄过斯人一眼。
船夫大叔不禁纠结是否需要提前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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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这种东西只配施加给值得拥有运气的人;拥有运气却不知如何去运用的人,说实话还不如没有运气来得实在。不是迟疑愚钝之人,她明晓如何使用运气。在运气的帮助下加以推断,如此一来,即使光线昏暗的恶劣环境下,也依然找寻到了需要的东西。
瞳孔锁定住某个方位,紫色身影直射向下,突破层层水波封锁,清冷的水包裹住肌肤亦不觉冰寒,只会教她变成已然恢复生机的人鱼。
两束紫色的纯净马尾被拉伸成直线,下潜下潜下潜。即便水压把耳膜打击得铿锵作响,专注得心无旁骛的她只顾一意潜底,为找寻这被事物表面所掩盖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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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长,尚未入海的河道水深多不过十数尺,及底所需时间,于她也只要十几秒钟罢了。
目标逼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黑色亚麻布绳子。
拨动四周之水的双手渐停,而为防止身体上浮,她的双脚加速踩水,一时空出来的两手随即捏上黑色的亚麻绳、齐并拉住。注视着眼前这条麻绳,少女脸上更严肃几分。
连接着很沉重的东西,果然她猜对了。
轻呼出一口气泡,紫色双瞳睁大,她即刻双手发力拉动绳子,带动两道马尾、灵巧的身子顺绳子攀缘而下。
她的视线随深度增加开始昏黑,但作为补偿地,下方原本某些不可视的东西因为距离拉近,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那是一块黑色的巨型箱子。它被称作棺材,且是信奉光明神教之人的棺材。
箱表面的十字架投映入紫水晶瞳间,反射着幽幽暗淡的银色光泽。黑色粗制亚麻绳末端就系在箱外壳中央的十字架上,与它缠绕,看上去该是被某人打了个样式奇特的结。
松开绳子双脚一蹬,加速潜游下去,直到身体与黑色棺材齐平。
试图随意播弄一下这从未见到过的结,她马上发现它的牢固性,面露奇异。不过被剥夺呼吸权力的少女并无多余精力放在这这额外物件上。她的注意力很快就又回到了水底的黑漆棺材上。
双手十指卡入黑色棺材边缘箱盖与箱体间的夹缝。咬住下唇,她催动体内剩余气力往前上卸去,双腿疾速划动,施加向上的推力以辅助。
经十多秒钟的努力,她终究硬将沉重的箱盖挪出一道缝隙。
哐。移动十厘米还不到的沉重箱盖,又死死压在棺材上。
看着成功移开的棺盖,紫色瞳孔松懈下来。拾起心绪,少女默默瞧向那稍许暴露在水中的黑棺一角;可就这么一瞧,方才冷静放松下来的紫水晶瞳孔就已瞠然骤缩。
四周静悄悄的,而她竟是这等迷惘。
失去一切声响的深水区域仅剩下她一人,漂浮失神地瞅着这块比她整副娇小身子还要大上一倍的黑棺箱子。
黑暗中唯有惨白光泽,悄无声息地浸染着自棺材溢泄出一角的死不瞑目的肥胖嘴角,狰狞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