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两队衣着朴素的美人端着食盒有序而入,各自坐在一位名士身边,举止端庄,眉目含情,即使方才对魏击与白墨颇有微词的几位文士,也都欣然笑纳,即刻与诸美人调笑起来。
之后,魏击看了一眼白墨,后者则对他点了点头,于是魏击又道:“诸君,于此良辰美景之中,何不玩个游戏,为诗斗酒,以传佳话?”
为诗斗酒,斗酒为诗,这可是此时文人的四大爱好,当下便有人问道:“怎么个玩法?”
白墨适时而立,先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作了一揖,以示敬过诸人,然后说道:“各位请看,那食盒是否像一叶扁舟?”
“是有些像。”
“诸君可以将酒杯盛满美酒,放入食盒之中,再将食盒放进溪水,此盒在谁面前停下,便由谁作诗一首,作不出来,那便自罚三杯,不知诸君意下如何?”
说罢,白墨从小厮手中取过纸笔,匆匆写下八个大字:“莽山诗会,曲水流觞”,然后用一根木棍支起,立于席间。
一位泰然自若的老者抚须道:“好意境。”
白墨对那位老者含笑点头,之后端起自己的食盒,直接酒壶放于其上,食盒入溪,果如一叶扁舟飘荡而下。
说巧不巧,这食盒正好在方才说话那位老者身前打了个转,便搁浅于滩上。老者抚须一笑,跃跃欲试地站了起来,对白墨道:“不知小友姓甚名谁?”
“在下白墨,字子殊,范阳人士,说与老先生知晓。”
“哈哈,凤京北去两千里,才到范阳,小友辛苦。老夫孟惑,赏脸的都称呼一声草庐先生,这酒太多,老夫可是怎也喝不下的,这便献丑了。”说罢,这自称为孟惑的老先生半是歌声半是吟道:“几岁旧庐秋,池央忘看荷。山临人近罕,寺月满高阁。踏草声轻步,寒蝉嚷重锣。年少空回味,何事算蹉跎?”
白墨击掌赞叹:“山临人近罕,寺月满高阁。此联虽不甚工,其中味道却如百年老酒,味道至淳,老先生好功夫。”
老者听白墨夸奖,也颇有一些自矜之意,抚须道:“不过口占(即信口而为,脱口而作)之作,小友见笑了。”
白墨摇头,仍是夸赞不已,作揖道:“口占最见功底,老先生切莫过谦。”
老者起身还了一礼,之后便将食盒拨回潺潺溪水之中。这食盒掠过几人,又在一年轻文士跟前停下。年轻文士起身作揖,示下诸位,并未多言,开口便道:“潇潇暮雨锁层峦,北望青山半笼烟。玉宇澄清殊可待,清风不日下人间。”
白墨尚未开口,不知何人插口道:“清风吹得玉宇澄清,却不知谁是尘埃,又为谁所拂灭?”
文人清流之中,有人说白墨是奸人,白墨早就有所耳闻,听着此人言语充满嘲弄之意,后两句甚至算得上诛心之言了,白墨却并不以为意,略过此语,直接对方才作诗的青年文士道:“公子诗文清隽,在下闻听此诗,欣喜不已,敢问公子名讳?”
那年轻文士嗓音温润,起身作揖道:“在下徐言,白公子谬赞了,方才那人所言,绝非吾人本意,还望公子不要怪罪。”
白墨摇了摇头,无奈道:“白某早便知道自己声名狼藉,只是请教一下在座诸公,到底是无九策死人更多,还是有九策死人更多?”
白墨此言已经是彻底承认了《九策》是出自他的手笔,恐怕以后那些唾沫星子会从魏无忌身上转移到白墨身上了。
此时,一位青年文士忽然站起,对白墨略带倨傲地反问道:“那么敢问公子,若尔坐骑受惊,路左有一弱质书生,路右有三五行乞孩童,公子是向左,还是向右?”
白墨未加思索,张口便道:“中有路,墨向中间。中有石,墨宁自死。中有隙而不足一马,白墨避重就轻,只得向左。”
“君有何权,胆敢衡量命之轻重?”
白墨拂袖道:“天理昭然,自在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