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县尊,死者曹娥,年方十七岁,半个时辰前死于明时坊闹市,家住城北曹府,死因初步判定乃是喉咙异物堵塞导致窒息而亡,其余情况小人还未曾开刀验尸,不好做出判断。”大兴县衙大堂,一名仵作身穿官服,抱拳行礼道。
“还想开刀,你奶奶个熊的,给曹娥开刀,曹大人还不把本官的肚子也划个口子,下去吧,在前堂候着,需随叫随到!”俞靖安直到现在才开始整理仪容,之前胡乱穿上官服,连扣子都没扣上。此刻听到仵作的初步验尸,不由怒气冲天,挨千刀的锦衣卫,把这烫手山芋扔到县衙,让他苦不堪言。
要说这曹娥浑身上下并没有明显的伤痕血迹,能把黄从复吓得差点跪倒在地,那是因为曹娥脸上的表情太过诡异,他还从来没在人的脸上看到如此诡异恐怖的面容。
曹娥正值豆蔻年华,虽然坊间传有怪病,本人却长得落落大方,极为美艳,只是如今曹娥双目圆睁,眼球充血,似乎看到了极为恐怖的场景,可嘴角却黑的发紫,且露出一嘴银牙带着一丝诡异至极的笑容,似乎在死前又害怕又想笑?可人怎么会同时有这两种表情,此等死状太过骇人,此刻曹娥身上再度盖上了白布,以免黄从复再被吓得叫奶奶。
“曹姑娘死时有多少人在现场,有没有带回衙门?”俞靖安照例询问林虎几人,若是连证人都没带回,那还查个屁。
“回禀县尊,当时曹姑娘身处闹市,围观之人极多,小的们将他们全部带了回来,足有百十号人,都在县衙等着。”林虎连忙上前禀告,一副得意的神情,等着俞靖安夸奖他。
“废物!废物啊!你们带那么多人作甚,县衙本就小,我说这后院吵吵嚷嚷!留下几个就行了,快放人!”俞靖安气的差点没喘过气来,若不是黄从复赶忙递来一杯茶水,他非得被这些捕快气死。
要说这天下最憋屈的官就是京畿的县令了,虽说为六品官员,可这京城之上,一棒子挥下去,能打死一片五品六品官,别说什么阁老,六部尚书了,就是京城的勋贵那也得罪不起啊,一个不小心就连命都没了,这帮捕快竟然直接把围观的百十来号人都带了回来,若是这里面有个勋贵子弟什么的,那自己岂不是完了个屁的,俞靖安越想越牙疼,看着林虎一帮人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官啊!俞大人真是明察秋毫,不冤枉一个好人啊!”随着俞靖安下达命令,各式各样的人从县衙后院鱼贯而出,这些看热闹的百姓稀里糊涂被带进县衙,胆子小的早就吓得抖成筛糠,此刻又被稀里糊涂的放出来,顿时感激涕零的说道。
”没错,俞大人为官清廉,乃是十足的好官。”
“好官!好官!俞大人一定能为那位惨死的姑娘讨回公道。”
被放出的百姓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此刻依旧围在县衙,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完全忘了刚才自己就因为看热闹被带进了县衙。
“县尊!不好了!”林虎一路小跑回到大堂,脸色一片惨白,似乎被什么吓了一跳。
“何事大惊小怪,百姓正在为本官喝彩,你这小子慌什么?”俞靖安正在享受百姓的吹捧,被林虎猛的拉回现实,显然极为不爽。
“县尊,被带回来的百十来号人里,有三位爷赖在后院不肯出来,他们一个是休沐的锦衣卫指挥佥事绿大人,一个是武定候郭昌三子郭源,还有英国公张辅的长孙张铭。他们要县尊亲自去后院请他们。”林虎此刻的双腿直打摆子,怪不得刚才俞靖安被气成那个样子,可如今悔之晚矣。
“天老爷啊!你们这帮废物,本官总有一天会被你们坑死!”俞靖安顿时又惊又气,要不是县衙围着数不清的百姓,他真想把林虎这帮捕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打断腿扔出去。
“滚!都给本官滚远远的!”
俞靖安做了一番心理准备,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龇牙咧嘴的向着后院而去,只是其微微颤抖的双手,实在是压不住。
“小小俞靖安,竟敢纵容捕快随意抓人,实在无法无天,小爷我看个热闹,竟然让抓到此处!”
“哼,就是大理寺想要抓在下,也得掂量掂量,这小小大兴县衙,竟然如此嚣张,是可忍孰不可忍!”
县衙后院,两位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正蹲在墙角高声抱怨着,他们一个身材匀称,明目皓齿,一个身材壮硕,皮肤黝黑,只不过两人都气的脸红脖子粗。蹲在墙角只因为这里有一窝小猫,此刻实在闲得慌,只能撸猫排列愤恨。
“哎呦,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下官手下的捕快不长眼,抓了绿大人和两位小爵爷,实在罪该万死啊!”俞靖安远远就听见了两人的怒骂,此刻也只能低着头,强行摆出一副笑脸,卑躬屈膝地说道。
“我冲你奶奶个腿儿!”那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嗖地一下站起身来,吓得墙角的小猫喵喵直叫,只见其快速走到俞靖安身旁,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就要给俞靖安一巴掌,“小爷看个热闹就被你抓到这,是武定侯的威名不显了?”
“慢着!这位小候爷英姿飒爽,定是武定侯府的三少爷郭源了,下官属下不知体统,还请小候爷恕罪啊!这玉牌能舒缓心神,修习内力之时有奇效,还请小爵爷笑纳!”俞靖安看着马上要到脸上的巴掌,吓得一个激灵,随后一脸肉疼地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不着痕迹的塞进郭源的手里。
“算你懂事!”郭源感受着手心玉牌的微凉,脸色当即舒缓下来,伸出的手掌拐了个弯一把搂住俞靖安的肩膀,“小爷看你甚是聪慧,有空可以常来往,哈哈哈。”
“张铭快来,这小官有趣的紧,想来带我等到这县衙是那些捕快私自为之。”郭源招呼着依旧在原地撸猫的张铭,哪还有刚才怒气冲冲的样子。
“既然郭兄为你说话,在下也不多做为难,只是那死去的曹家二千金,可查处什么?”张铭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只是他隐藏的很好,自觉在场几人并没有注意到。
“多谢张小公爷,下官初步查探,那曹娥是异物堵塞了喉咙窒息而死,至于其他线索正要询问在场的证人,至于开刀验尸,下官万万不敢呐!”俞靖安暗中看了一眼张铭,看到了刚才张铭眼中的那一丝慌乱,不由暗自记在心里。
“混账玩意!曹首辅的千金死于非命,尔等不速速查案,反而将围观之人尽数抓来,本官看你这县令是当到头了!”正在此时,后院深处传来一阵怒骂,随后就见一位身穿飞鱼服,腰挂绣春刀的男子犹如在看死人一般盯着依旧有些颤抖的俞靖安。
“绿大人,下官……”俞靖安看到男子,吓得差点坐在地上,瞬间他的脑中就浮现了城东诏狱的景象,越想越害怕,眼泪竟不自觉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