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时间比作一条无尽的长河,那么,张然外在的锋锐悍厉已被流水彻底洗净。行走在各峰之间,许多人误将他当作凡人,丝毫看不出一个修仙者高高无比的威严。平淡而又从容,普通却又深沉。
当然,改变的不只张然一人。顾馨师姐与铁铭师兄,也只差临门一脚,便欲踏入筑基中期境界。林森师兄几个,也隐隐直逼筑基初期的顶峰。再见丫头张念,其进步神速。在道济老祖恩威并施的教导下,已破入通窍期圆满之境,道济老祖有一回得意忘形,不小心露出了口风,这丫头竟破了三十二大窍。
三十二大窍啊,万法宗历史上闻所未闻,这当然不包括张然在内。
小乖这家伙是吃了睡,睡了吃。一身毛发水润柔滑,也不知道,它血脉觉醒到了何种程度,又增加了什么逆天神通。
张然坐镇青云峰杂务堂,铁铭,顾馨,林森几个,常来看望张然。又因着林森他们,不少弟子也闻风而动。由起初的闲谈,渐而发展到彼此交流心得,窦长生也凑趣加入其中。其影响在万法宗越传越广,弄得杂务堂是人满为患。张然与窦长生二人的声望,在广大弟子推波助澜之下,被高高地捧上了巅峰。
张然淡淡一笑,毫不在意。老祖们乐观其成,窦长生的长远谋划,得到了初步的实现。
这一日,晚风习习,夜空里,繁星似恒河沙数。
高插青冥的青云峰,静静地矗立在无边的月夜里。张然没有踏上飞剑,只是沿着曲折陡立的长长石阶,信步依山而行。记得自己第一次能在天空飞行,就忘乎所以,仿佛自己从此脱离了凡人桎梏,俨然就是个仙人。呵呵,那时的无知,叫人好笑之极。
一步一步,不急不缓,每一步走来,张然觉得都无比地踏实。任何一个一修道者,都会做着飞天成仙的梦想,这本身没有错。有的人,鹏程万里,自以为踏上了仙道的巅峰,可这万里之外,终是尽头。也有些人,似林中鸟雀,随便扑腾几下,便坠落地面。本质上,二者并无多少差别。
这修行的根基,就如同这脚下的石阶,青云峰山高数万丈,不正是踩着坚实的大地而毅立万年么。洁白的月光温凉如水,灵药园圃里的阵阵清香,伴着山风,在鼻尖流淌。张然猛吸一口,全身通泰清爽。
身上渐渐起了微汗,张然却乐此不彼。他忽然想起,典籍里记载的万法宗开山老祖的事迹,原本这里没有万法宗山门。后来,这位青云子老祖,无意之中到此,从山脚开始一直往上走,这一走就是三日三夜。到了青云峰顶,便建起了一座观云台。青云子一坐,又是七日七夜,顿时悟得大道,一朝飞升。
青云子的门人弟子,便开始在此开宗立派,万法宗由此而来。故事的真伪,已无从考证。张然在意的,并不是结果,而在于故事本身的过程。登山的历程,不就是一种对自我道心的砥砺磨炼么。山道难行,难的不仅仅是山高路险,难的不是一眼望不到前头,难的是对道心的坚守啊。
立于半山腰上,张然回望来路,仙山楼阁,缥缈其间。路,果真要一步一步地走,没有前路,哪来的登临绝顶。自己三十二岁,便修至筑基中期,当真是自己天资非凡么,张然摇摇头。每一个脚步的印痕里,细细打量,既有自己的血泪汗水,更有无数的殷殷期盼。
远的,是渥皇山洞府里那个陨落的金丹,没有此人的功法传承,自己能迈出修行的第一步么。江道林帮助自己,虽杂有私心,不也是将自己大大推动了一把吗。自己进入万法宗,数次得师尊李纯厚爱,指点修行,毫不藏私。稍一崭露头角,门中老祖便大力守护栽培自己,更有师兄师姐精诚亲爱。此恩此德,自己能忘怀么。
假如没有爷爷的慈爱关怀,没有爹娘的默默守望,没有先生的谆谆教诲,自己能因缘际会地走上长生之路吗。
回顾来路,万不要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我的道心就是执着本心,不忘根本,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我唯一的选择。虽时过境迁,却永不改变。
张然的双目愈加明亮,丹田里的真元似一团沸水,难耐丹田狭小的拘束,将那团池子搅得天翻地覆风生水起。天地的灵气察觉到张然丹田的躁动,尽被招引而来。
契机!万中无一的契机!不想自己一番感悟,筑基中期的瓶颈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此时不突破,要更待何时!
张然赶紧盘膝坐下,神识一动,数百块灵晶腾地炸裂,浩大的灵气长河将张然紧紧围在当中。《融冰化炎诀》似见到腥味一般,“轰轰”地运转,周围的灵气丝毫不漏地吸纳到经脉里。丹田上空狂降暴雨,豆大的真元雨滴,将丹田淹没成泥沼,四处蔓延。
半刻不到,功法似有停转的趋势,灵气不足了。如果此次不一鼓作气趁势突破,又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又是数百块灵晶被爆,《融冰化炎诀》又开始“隆隆”作响。
张然身体一震,体内一道“咔擦”的开裂声,丹田又被重新拓展了一轮。满满一池子的真元,紫光氤氲,珠圆玉润。看似梦幻般的真元,其蕴含的威力极其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