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见到天色愈来愈晚,不想让房中的佳人久等,季怀旬表面上看着冷静,实则心神不宁,连掩于袖中的手都在烦躁的轻叩桌面。
而季怀旬方才出言打断石淼,也是为了能够顺水推舟的离开回去,实话说,他并没有注意到石铭所处的困境。
至于这其中的原因……季怀旬不好同石铭解释,只随口应承敷衍过去。
实在想不到,如今他也成了“重色轻友”之流了。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可季怀旬眼前瞬时浮起沈芙如花的笑颜,薄情又锐利的唇角就忍不住愉悦的弯起,甚至轻笑出声。
“长兄可别嘲笑我,”石铭揉了揉酸涩困倦的眼睛,误以为季怀旬是在笑他之前的窘迫模样,红着脸强行辩解道,“刚才我不是怕父亲责罚才一言不发的,而是因为我长大了,日后也许还要做官为民谋福祉,不能再向以往那样荒唐,而要学着成熟起来。”
听了这番话,季怀旬颌首,目露赞许,走到了岔路口,他停步,示意石铭:“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
石铭早已魂游天外,撑着意识同季怀旬告了个别,便头脑昏沉的往自己的院中走去,目送石铭走远,季怀旬站立原地,顶着背后的茫茫星海,目光更显幽深。想了想,季怀旬突然出声叫住他:“石铭。”
“嗯?”石铭睡意朦胧的回过头。
季怀旬看着他,淡淡道:“今后行事,要时时刻刻记得你刚刚说过的话。”
“铭记心底,无论如何都不能忘。”
黑夜静寂,季怀旬的声音也很轻,可传到石铭的耳边,却莫名振聋发聩,将他原本浓郁的睡意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清醒起来。
石铭一愣,迟疑道:“我……”
“幼时,父亲同我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要做出实事,真正做到兼济天下,”季怀旬平静的看向石铭,嗓音裹着细碎的冰屑,“石铭,单有雄心和抱负是远远不够的,不能说是全然无用,但至少走不远。”
将季怀旬一语道破的话听进耳里,石铭这才意识到他虽然时刻提醒自己,告诉自己秋试大多是长兄相助的功劳,但他仍然不可避免的沉浸在虚无的欣喜中。
因为在考场上一鸣惊人的是他,秋试中金榜题名的是他,被众人簇拥捧爱的是他……这些总总,让石铭几乎有些忘乎所以。
可眼下,石铭却猛然醒悟过来。
若有一天,他不再站在长兄身后,不再依赖别人的力量,而是独自一人面对一切,那时他还会有今日这样的底气吗?
虽然石铭很不想承认,但答案是否定的。
他胸无点墨,谋略才智也甚是平平,独独能拎出来说的也只不过是满腔的孤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