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么随着街上的自行车一辆辆的走过,土著园丁仍然像是防流氓一样每过一会儿就向我的位置看上一眼,那张严肃而高贵的面孔令我有些生厌。
手机在包子铺的桌子上吱吱哇哇的来回震动着,她的微信由最初的询问位置到最后的孤独寂寞冷、急需人陪,但我并没有回复信息,而是仍然单手倚在凳子上冷眼看着街对面咖啡厅。
也许是她今天的这身穿着完全脱离了我起初对她的人设,或者是那副冷若冰霜的阶级斗争脸孔令我生厌,总之,直至她站起身走出咖啡厅,我都没有上前搭过一句话。
她对我开着微信的位置共享,直至在一个小区前停步不前,我突然发现原来她住的离我如此之近,近到彼此间只是隔个一处六十年代修建的老水塔,据说水塔这东西可不一般,上世纪中期咱们修建这东西就是怕空袭,着了火可以随时都有水源灭火,可惜了,据说全国建了几十万个,却只是其中的几个用于消防临时用水,而我身后的这个,则是迄今为止国内不多的水塔之一,绝对是一处景观。
细雨已经停息,我漫步在她家的楼下,看着她所说的楼层发呆,光线昏暗,那一层楼只有一家亮着灯,但那灯光却不是用来照明,而更像是用来解闷儿一般,时而亮起、时而熄灭、转眼再亮起,我知道,那就是土著园丁的窝,因为我实在找不出第三个像我们俩如此无聊的人。
雨后的微风煞是清爽,这让我觉得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更加多彩起来,四周的广阔楼宇,高耸入云的办公中心这些原本在我心里灰暗至极的钢筋混凝土,突然就在我的内心中冒出来了一股子人情味儿,你敢信?来BJ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遭让我有了一点点家的感觉,也许,土著园丁的出现加之她的那一嘴京片子味儿令我有了些许归属感,当然,最有可能的还是她与我之间的那些甜言蜜语和不离不弃让我觉得像是落在水中突然抓到了什么的感觉,但我知道,这些你侬我侬的屁话做不得数,尤其是由女人的嘴里冒出来,大多只是即兴冲动的结果,哪个男人如果当了真,宝强的婚姻就是前车之鉴。
在楼下抄了一箱啤酒,端着酒瓶子倚在沙发上开始给土著园丁写着一大段一大段的信息。我把我脑子里所有阿谀奉承积极献媚的佳句都翻了出来,却又觉得还是不够,又拿起了一本上世纪的红皮儿《新华字典》以求补足。
我告诉她她是如何的外秀慧中如烟如梦;
如何的风姿卓越气质优雅;
我又告诉她她是如何的朱唇皓齿灵眸闪动;
如何的玉指岚岚娥眉青黛;
最后还不忘娆上一句乌发蝉鬓粉颈玉兰。
见她没回信息,我便又说当时我是多么的想坐在你面前,更细致入微的观察如此美人,但我这家穷人丑农村户口的屌丝形态立刻被她的美所震撼,这种美出自她的灵魂,而绝不仅仅是容貌,于是,我只能自行惭秽的躲在远处的一个地方静静地望着她,才不失唐突,才不会冲撞了美人的雅致。
我将原本留给小C的所有赞美一股脑的批发给了土著园丁,那么的自然,那么的毫无违和感,也许,她们本就是一类人,也就是平常百姓口中的“好人家闺女”。
三瓶啤酒下肚,胃里面一阵拧巴,我狞笑着回忆起那个坐在咖啡厅里穿着“班主任”式制服的姑娘,又想起我们微信中彼此那种混不吝各种调情和花式打情骂俏。两者间形成了一份巨大的反差,却反差得如此错落有致此起彼伏,我喜欢这感觉,自从我在首都机场亲眼看着她离开后,这种生活节奏始终陪伴着我,我甚至忘了,自己原本是一个极度容易害羞,并且非常内向非常传统的人。
手机适时的响起,却不是园丁的信息回复,而是那个带着金丝眼镜名叫林轩的东北佬,我也不明白东北人为什么那么喜欢寒暄,有事儿直接说事儿就好了,为什么总要以“哥哥忙着呢吧”、“哥哥有空吗?”之类的作为开场白,更不知道我怎么就成了哥哥,你可以叫我畅律也行啊。
最终,我挂上了电话,其实内容猜都猜得到,无外乎就是定金收了,什么时候跟着他们去一趟东北那嘎达~,见见他们的老板而后详聊之类没有营养的话,我没有敲定最终的日子,只是跟他说最近有些忙,过段时间我会主动联络他。
听着电话那头吱吱呜呜的声音,便没兴趣再在他身上浪费一分钟时间,只是说了一句:”放心吧,我会尽快安排“便草草的挂断电话。
倒不是我真的有什么要忙的事,而是实在懒得动弹,东北这两个字,在我的意识里就等于白雪皑皑,就等于彪形大汉,在我的意识里,那里根本不需要法院,所有的一切争议都可以用铁锹和镐头来解决。
门突然响了,打开一看,一个贼眉鼠眼的小脑袋就由门缝里钻了进来,正是骚棍子那个货,身后还跟这个女人,人如其名,自然也就明白这个东西来找我是干嘛了。
这小子腰上挎着个姑娘,隔着门一股子劣质香水的味儿都飘进了我的鼻孔,脸上更是抹得像个妖精一般,这要是放在以前,爷一准儿二话不说迈步就走出去给这孙子腾个地儿祸害姑娘,但今儿不成,因为今儿爷看着这两个货别扭,或者,这是小C刚收拾出来的房子,我自己都还没舍得祸豁。
我没好脸的对他说不行,一会儿我女朋友来,结果这孙子一脸猥琐的说:那就一起乐呵呗!,话刚落地就被我一个耳帖子抽得转了一个圈儿,这孙子捂着脸拉着他的妞儿向楼下走去,边走还不停地叽歪着说今天发什么羊癫疯,又不是没这么干过。
抄起身边的酒瓶子向着楼梯扔了过去,瓶子破碎的声音夹杂着两人的脚步声一阵忙乱,突然,一种高尚的情操融入了我的灵魂深处,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或者,我又向那柏拉图的世界走近了一步,那可贵的思想和道德基准又回归到了我的驱壳?但每每想到这里,都会令自己惊出一身冷汗,我不想这种情操回来,我喜欢过去这几年自己所走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