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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1页）

格奥尔基不急不忙地把纸摊在桌子上，把夹着许多书签的要加以评论的书挪到自己跟前。这时，他突然觉得迫使他醒来的那种惊惧不安、忧心忡忡的感觉仍在心头涌动。这种感觉甚至变得更加明朗、更加强烈了。格奥尔基蹙了蹙眉头，强使自己不去考虑这个，把昨天开始动笔写的评论粗略地看了一遍。然后他很快地、感人地（他这样觉得）写完了一段：&ldo;……但是这些掩盖不了这部中篇小说的主要优点‐‐它的严肃性、真诚和激情。&rdo;下边好像应该紧扣这些优点来写。就是说，写&ldo;严肃性&rdo;或者写&ldo;提出的问题&rdo;更好一些……

但这时他突然又想到了玛丽娜，她那一绺绺浅色的鬈发，那双如此深情纯真，不知为什么非常忧郁，甚至惊恐不安的眼睛，她那轻盈优雅的身姿，她穿着的带红色衣兜、翻口衣袖的朴素大方的灰色连衣裙，一一浮现在他的想象中。他的心加速地怦怦跳起来，于是他思忖道：&ldo;你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rdo;格奥尔基顿时感觉到一种按捺不住的愿望，急欲要跑到什么地方，干点什么，马上把自己的焦虑不安跟谁谈一谈。

他冲动地把写了半页的纸推开，又点上烟吸起来，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沙发椅背上。

怎么办?也许应该去找那个谢苗诺夫，要求……或者给科尔舒诺夫打个电话?这样不妥。毕竟是星期日。人总得有时间休息休息才行。那么到底怎么办呢?这样无所事事也真受不了!……但实在无可奈何。眼下实在拿不出任何办法。

格奥尔基长出了一口气，又着手工作起来。他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儿摊在自己面前的那张纸，下意识地浏览着刚才写下的几行字，然后把某个字删掉，添上别的字，渐渐地开始写顺手了。

前厅里电话突然响了，格奥尔基倏地从桌子后边站起来，朝门口跑去。

&ldo;喂。&rdo;他急如星火地对着话筒说。

&ldo;是……格奥尔基吗?&rdo;传来一个怯生生的、使他浑身一颤的女孩子的声音。

&ldo;对，对!是我!您是哪位?是玛丽娜吗?&rdo;

&ldo;是的……&rdo;

&ldo;玛丽诺奇卡!您在哪儿?&rdo;格奥尔基失声喊道。

&ldo;我……我收到您的便条了。所以我想……&rdo;

&ldo;请您先告诉我您在哪儿!您从什么地方打来电话?……&rdo;

&ldo;我不知道……&rdo;姑娘用刚刚能听见的声音说。

&ldo;您怎么会不知道呢?!&rdo;

&ldo;我在一座房子里……地址我不知道……我想告诉您……&rdo;

&ldo;别忙，别忙!您先快点回家吧!我们找您找得好苦!&rdo;

&ldo;不，不，我不能回去!&rdo;她害怕地大声喊道。

&ldo;那好吧。可以给您打电话吗?往您现在所在的地方打电话?您的电话号码是多少?&rdo;

&ldo;我真的不知道。&rdo;姑娘带着一种绝望的语调回答说，并突然急忙加了一句：&ldo;哎呀，有人来了!……我是想告诉您，您不要再找我了……&rdo;

&ldo;玛丽娜!&rdo;格奥尔基出人意料地喊道，&ldo;您看见窗户外面有什么?&rdo;

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他为什么提出这个荒唐的问题。

&ldo;我?……&rdo;姑娘的嗓音里流露出惊诧。&ldo;一座绿色的小平房……房子后面是教堂……&rdo;她小声说，显然是用手掌轻轻捂住了话筒，&ldo;再见，格奥尔基……不能再说了……&rdo;

只听见短促的嘟嘟嘟的终话声。

格奥尔基机械地挂上电话，擦了擦脑门，手直哆嗦。他用心不在焉的眼神扫视了一下前厅，努力集中思想，使自己从这次谈话中恢复平静。玛丽娜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在哪里?怎样才能把她找到?……不!见鬼去吧!星期日有什么了不起!……

他顿时怒从心中起，重又摘下话筒，连忙拨了电话号码。话筒里传来的是长音。格奥尔基一边急切地等着，一边用手咚咚地敲墙。&ldo;果不其然，他走了，&rdo;他愤然想道，&ldo;只顾自己休息，而这里……&rdo;他按了一下电话插簧，立刻又拨了另一个号码。但这一次干脆没人接。&ldo;他也不在班上。当然是休息了，&rdo;格奥尔基怀着幸灾乐祸的满足感断定说，&ldo;也许应该给亚历山大&iddot;马特韦耶维奇打个电话?&rdo;于是他开始第三次匆匆忙忙地转动拨号盘。

几乎一瞬间就有人接电话了。

&ldo;是亚历山大&iddot;马特韦耶维奇吗?&rdo;格奥尔基高兴地喊道。

&ldo;不是。您是哪一位?&rdo;

&ldo;我是乌尔曼斯基!&rdo;

&ldo;请您过一会儿再打电话，我们这里正在开会，对不起。&rdo;

&ldo;可是我……&rdo;

&ldo;对不起。&rdo;一个陌生的声音坚决地又说了一遍。

谈话中断了。

哎，他们在开会!这里发生了这种事，而他们却在开会!那好!……

格奥尔基怒不可遏地扔下话筒，疾步回到房间。他的两手直到穿衣服时还在颤抖。在前厅里，他一边使劲地把大衣穿在身上，一边把父母房间的门稍微打开一个缝，看到了他们紧张不安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