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厌国主紧紧地抿着唇,一剑刺来,剑尖却是有些发抖的,这一招看似凌厉却毫无章法,傅沉恍惚之下却仍稳稳避开,并顺手挑开了他束发的发冠。
长发倾泻,傅沉转身,百厌国主背对着他,剧烈地喘着气,两人商量好了一般站定在原地,时间仿佛凝固在此处。
&ldo;你……&rdo;傅沉皱着眉,却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百厌国主忽然肩膀一滞,猛地打断他,道:&ldo;废话少说!&rdo;
又是一剑刺来,依旧不见剑招,只剩蛮力。
几个喘息之间,傅沉已然做出决断,他凝神接了这一剑,随后毫不费力地压制着对方,将人抵在树后,卸去了他的反抗。
傅沉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将横在百厌国主颈上的剑刃轻轻上提。
国主被迫仰起头来,露出一段平坦光滑的颈项。
两人就这样僵持下来,百厌士兵赶来时看到这一幕,纷纷疯了一般搏命冲杀,却根本近不得前,便被傅沉部下拦截绞杀。
留给两位统帅的是一片绝对的空间,众人都以为傅将军此时此刻犹豫的会是绞杀还是活捉,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傅沉在一段静默之后,竟收回了剑。
他后退两步,抬手向百厌国主缓缓行了个礼。
双方将士们都看得懵了,一时间连打斗都顾不上,目瞪口呆地看向这两人,活脱脱像是一窝望风的土拨鼠,整齐划一地面朝同一个方向发呆。
百厌国主一言不发,双唇紧抿,他额头上的血流进了眼睛,显得可怕又狰狞,他以剑杵地,站直了身体。
他知道傅沉看穿了他,知道这一拜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自己甚至整个百厌的命运此时都掌控在了此人手中。
他安静地等待着,等着这个带着敬意的礼结束,等着傅沉说出那句最后的判决。
他只恨不得现下密林里能燃起一场大火,将他们所有人、所有秘密都烧成灰烬,不再成为外面尘世掀起波澜的借口和证据。
然而密林之中凉风习习,吹动着百厌国主散落的长发,他那张与宋语山如出一辙的面孔,带着几分悲怆和不甘。
是啊,谁会甘心呢?藏起真实的自己,披着一件连自己都看不懂的人皮,忍辱负重二十余载,无数次死里逃生,无数次耍弄权术,换来的是一个无数次午夜梦回都令他战栗惊醒的高高在上的王位,和一个注定无法脱下的虚假皮囊。
如今这一切,好的坏的,他要的、厌弃的,或许都将灰飞烟灭。
那一刻,他不知道,这是遗憾,还是解脱。
唯独想起近在咫尺的安庆城内的那个人时,心里波澜依旧,是道不尽的意难平。
血液在他眼前形成了一张红色的薄膜,隐隐约约见他看到傅沉动了一下,然后在不远处低声说道:&ldo;打平了,不然这样,我把人还你,你退兵投降,如何?&rdo;
百厌国主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中百感交集,哑着嗓子说道:&ldo;一言为定,你别后悔。&rdo;
傅沉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