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ldo;绸缎行&rdo;,其实也就是个小小的棉布和丝织品铺子,分着前柜和后台两处营业。前柜的买卖堵在门口,由伙计张罗;后台靠近里屋,比前柜略高,那是应付重头买卖的交易处,由老板或者老板娘亲自掌管。因为这个铺子常与俄罗斯人有生意往来,那些想用自己的手工、土产卖个好价钱的农民,就把它往高里看了一眼。
当然,小铺子的重要地位还有另外一层原因,那就是,它的老板格木萨尔不是一般人物。他原先是个衙役,因为和噶尔丹部族有亲戚关系,当上了专门看守南疆维吾尔人的差事。在这一带场面上很有点头脸‐‐像这种同俄国人讨价还价的生意,也只有他可以做。
两位维族姑娘刚踏进铺子,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响铃般地从后台飘了出来:&ldo;呕……热依姆,我的宝贝,琳莎,我的宝贝,你们可把姐姐想死了!&rdo;随之,一个20来岁的哈萨克族女人,风一般出现在姑娘们面前。她穿件袖口绣花、下摆多褶的连衣裙,外套一件坎肩式的半截袖长襟袷袢,显得干练、泼辣而又不失端庄妩媚。
热依姆和琳莎赶紧把手放在胸口,行鞠躬礼的同时,嘴里道&ldo;雅合西姆斯依孜(您好)。&rdo;
哈萨克女人象征性地以同样的方式还礼后,一面使唤着前柜的两个伙计搬凳子给客人坐,招呼柜上的男女顾客&ldo;等会儿、等会儿……&rdo;,一面拉住热依姆和琳莎的手,惊喜地盯着两位漂亮的维族姑娘,亲热地为姑娘们理着被风吹乱在前额的头发,嘴里不住地感叹:&ldo;啊呦呦,雅合西,我的小宝贝儿,真是越长越迷人了……&rdo;
两位姑娘被这女人热辣辣的目光盯得久了,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禁拉了拉纱巾掩住自己的脸,又揪着自己的包袱角和发梢不停地搓揉,热依姆小声嘟囔:&ldo;阿依拉(姐姐),你快别这么说了……&rdo;
达吾提的先人热依姆就这样浑然不觉地走进了历史,面前这位被她尊崇的哈萨克女子,由此成为她宿命的一部分。
漂亮姑娘谁都愿意多看上几眼,柜上的伙计傻傻地看着两位姑娘有些走神,旁边的顾客不耐烦了,故意嚷嚷:&ldo;喂,伙计,看啥呢,眼睛失火也别落下买卖嘛!&rdo;
格木萨尔听到喊声,大腹便便地拖着鞋从里屋出来。他是大名鼎鼎的看守,又是这儿的老板,脾气自然不好。他拧着眉毛,很不满意地瞥了瞥柜上的顾客,抬头发现两位姑娘,脸上立刻礼花般的绽放起来,&ldo;森额勒(妹妹),你们还认得我吗?我是格木萨尔老爷……&rdo;
小镇上的哈萨克女人(2)
两位姑娘忙不迭地行礼。
&ldo;滚里屋去,没你的事!&rdo;女主人上来就瞪了丈夫一眼,然后吩咐,&ldo;还不快去叫伙计热壶奶茶!&rdo;说着把丈夫朝里屋一推,转脸对姑娘们笑着,&ldo;这些男人啊,对他们别太客气。&rdo;忽然,她想起什么,凑近热依姆放低了声:&ldo;不过,对你那个小伙子可就不一样啰,人家可是库车的阿奇木伯克……&rdo;
琳莎抢过话头:&ldo;下个月初,热依姆就要做阿奇木伯克的新娘子啦!&rdo;
&ldo;啊呀呀,好极了,我的小宝贝,真想不到……哎呀,年轻多好啊!&rdo;女主人迪里娜拔高了声音感叹着。
热依姆白了琳莎一眼,怪她多嘴多舌,低头去解自己的包袱。
迪里娜连忙拦住:&ldo;嗨,活儿我用不着看,姐姐我相信你们&rdo;,说着把包袱抢下来,放在柜台后,&ldo;急啥嘛,姐姐还想跟你们好好说说话哩!&rdo;
热依姆心里着急,嘴上却说不出口。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哈萨克大姐,她就失去了主张。
迪里娜不由分说,拉着两位姑娘坐下来,低声招呼一声&ldo;等我一会儿。&rdo;转身麻利地上了后台。她要赶快把几桩生意打发走,再和姑娘们好好亲热。
格木萨尔笑嘻嘻地托出两碗奶茶,正要递到热依姆和琳莎手上,迪里娜扔下生意冲过来,抢先接了过去。她分别掀开茶碗的盖子,轻轻吹了吹,从那细小的波纹里,她知道这是煮得不错的奶茶,这才把它送到达吾提&iddot;买合苏提的女祖先热依姆和她的女友琳莎面前,说:&ldo;今天啊,你们俩一定要在我家住下来,咱姐妹好好说会儿话。你们看,太阳只有一马鞭高了,我们哈萨克人说,要是太阳下山时放走了客人,这个耻辱就是跳进水里也洗不清的!&rdo;
两位维族姑娘被拉到里屋的炕边坐下来。正准备喝奶茶时,就听&ldo;绸缎行&rdo;门口一声吆喝,出现一高一矮两个维吾尔族男子。高个子戴着一顶阿拉伯式白帽,看上去不足30岁的年纪,短发、窄脸、身躯高大,深陷的眼窝里有一片迷惘的沼泽。他就是被噶尔丹囚禁起来的叶尔羌和卓阿哈玛特的大儿子博罗尼都和卓,而另一个红脸膛、头发就像鸡窝似的家伙,是他的弟弟霍集占和卓。
这时候大小和卓摇摇晃晃地进了门。小和卓霍集占张口就大声嚷嚷:&ldo;啊呀,我的格木萨尔大老爷,大白天的您守在屋里伺候女人,就不怕我们维族人造反啊!&rdo;
博罗尼都则恭恭敬敬地向格木萨尔行礼,小声问候道&ldo;艾色拉姆尔莱库姆。&rdo;(真主赐福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