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的身体复原了吗?&rdo;吕西坤问。
这实际上是一句多方面提醒的话,可伊玛木只是想起吕西坤救过自己的命,别的就没有多想了。因为这个念头,他反反复复掂量,决定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吕西坤。
&ldo;吕守尉,我……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我想走!&rdo;伊玛木终于结结巴巴说出了口。
&ldo;走?还是都统大人的差使吗?&rdo;吕西坤问。
&ldo;……&rdo;伊玛木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吕西坤心知肚明,没有勉强伊玛木回答,沉默了好一会,又问道:&ldo;打算去哪里?&rdo;
&ldo;库车。&rdo;这一次伊玛木没有犹豫,回答得很干脆。
吕西坤诚恳地说:&ldo;带上她吧!&rdo;他是指李翠莲。
伊玛木肯定地点点头。
&ldo;早完事,早回来。&rdo;吕西坤在伊玛木的肩上拍了拍,刚转身又站住了,语重心长地叮嘱一句,&ldo;有麻烦的话,就过来找我。&rdo;
没有别的麻烦,就是带走李翠莲费了一番周折。都统哈尔泰一句话:李翠莲必须留在都统府!没有办法,伊玛木找到了吕西坤。他们商量好,伊玛木先上路,约定在几十里地以外的柳树泉等候。三天后,吕西坤把李翠莲送过去。
生养着一群巴郎子(2)
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是吕西坤为伊玛木提供了逃离哈密的方便,但吕西坤在柳树泉与伊玛木挥手时,说:&ldo;你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明白吗?&rdo;
伊玛木感激地答应道:&ldo;我明白,我啥都没跟你说,你啥都不知道、啥都没做!&rdo;
当吕西坤目送伊玛木和李翠莲的坐骑,消失在茫茫戈壁的尽头时,他只知道那旅程的另一头是库车,却不知道达吾提祖先鄂对的这位舅兄伊玛木,从一开始就没有跟他说实话。
差不多就在伊玛木和李翠莲离开哈密的同一时间,达吾提的祖先鄂对伯克和热依姆一家也回到了库车。他们在库车自然见不到伊玛木的影子。在此后的许多年里,他们都以为伊玛木是在哈密。鄂对伯克甚至一直有个愿望,要亲自去一趟哈密,找到伊玛木,跟他说说家里的情况,告诉他老人们是如何一个一个在思念中离开人世,而他的妹妹热依姆又是如何在期待中当上了妈妈,琳莎姑娘如何在怨艾中和别人结了婚,他的小外甥如何在憧憬中一天天长大。
热依姆生产前后,很长时间都呆在娘家,她最知道哥哥伊玛木给家里人所带来的刻骨之痛。这种疼痛一度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悄悄降生,而有所缓解。她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可爱的男孩,那是热依姆可以奉献给父母的最好安慰。
鄂斯满的降生给这个家庭添了无限的喜气。维吾尔族一连串的庆祝仪式也让这个家庭没有成段的时间忧愁。因为伊玛木的关系,鄂斯满降生后所受到的接待尤其隆重。
在库车,孩子出生之后,家里就会把阿訇请到家里,替孩子祈求真主的保佑,并且特意讨来老人们穿过的旧衣服,为婴儿改做,祈求老人的长寿能够像衣服一样转到孩子的身上。
这些热依姆的母亲都做得功夫足足的。
她成天围在孩子的身边,孩子稍微有点惊吓或是磕碰一下,她都要轻轻抚摩孩子的脑袋,或者轻轻地揉一揉孩子的耳朵,嘴里不停地说着吉利话。可要是邻居有谁过来偶尔抚摩一下孩子的脑门,她会立刻拉下脸来冲着人家大声地责怪。
从这些仪式上,我们也可以感受到信仰对维族人的重要影响,它已深入到维族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变成他们思想的点点滴滴。
在鄂斯满出生后的一个礼拜里,热依姆的母亲就按照维吾尔族的习惯,专门把阿訇请了来,为孩子举行了命名仪式。
那天鄂对伯克穿了件色彩沉厚的袷袢,有点儿做了父亲后的庄重。热依姆则是一身艾德莱斯绸衣裙,衬托出几分成熟和大方,看上去依然楚楚动人。
阿訇按照惯例问孩子取名了没。
鄂对伯克和热依姆抢着点头,说是已经起了一个,叫&ldo;鄂斯满&rdo;。
阿訇高兴地称赞:&ldo;好名字!好名字!&rdo;于是他郑重地对着孩子的耳朵轻轻说:&ldo;恭喜你有了一个好名字,你的名字就叫鄂斯满!&rdo;
&ldo;鄂斯满&rdo;刚刚被全家人喊顺了口,睡摇床仪式又要举行了。
这仪式通常由一位邻居大婶主持。那天一大早,婴儿的母亲便会炸好油香、油果等许多好吃的东西,将左右邻居的孩子们全都招呼来,把好吃的东西分给大家,然后让他们坐到小宝宝面前。仪式开始了,主持的大婶把婴儿轻轻放到准备好的一盆温水里,给他洗澡。围在一起的每个孩子都要为小宝宝洗一下,直到小家伙&ldo;哇‐‐&rdo;地一声哭起来才住手。把孩子擦干,用一块软布精心裹好,轻轻丢到用香料认真熏过的小摇床里,仪式就走到了尾声,这时,主持的大婶会大声感谢,感谢真主把哭声交给了孩子。
因为在维吾尔人看来,孩子的哭声代表着旺盛的生命力。
刚洗完澡的鄂斯满小身子红红的,让轻轻摇着摇床的热依姆哼唱的摇篮曲中溢满爱怜,和她美丽的容颜一样让人在温柔中沐浴到一种自信的光辉。这首歌现在已不乏人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