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多娜忽然想到有,她读高中那会儿因为堂哥说要去美国,她妈妈还鞭策她了一段。她深想了想,说我家就是普通的工薪家庭,家里人觉得我能考到北京就很了不起……蔡小蕙忙附和,我们家更普通,我妈都没出来工作过。张丹青忙不迭地说你们误会了,我没有炫耀我的家境,哎呀我只是想说……孔多娜没在意,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张丹青见她没生气,补救似的说,我爸妈想我出国,只是认为我出去了他们脸上更有面子!接着就岔开话,问多娜,你是不是有个姐?你姐是什么样子的人?孔多娜说是受我欺压的人。……张丹青笑她,你这人真不要脸!孔多娜也笑。顷刻间内心不禁变得柔软,倏然想到自己幼年时的恶行,老趁孔多莉午睡时偷偷趴她床头剪她头发。蔡小蕙好奇,你们姐妹俩关系好吗?孔多娜说很好。张丹青托着腮问,那怎么很少见你们姐妹通电话?蔡小蕙附和,是啊,总见你跟你爸聊电话。孔多娜说因为我姐有同学和朋友,我爸就他自己一个人。没多久张丹青男友来接她了,三个人踩着雪散了。她们彼此间都更喜欢这样的交流,深深浅浅的,有距离又亲密。她们仨的个性也都不是特别外放的,住一个寝室的时候很少能沉心静气地深入交谈。反倒在孔多娜和张丹青相继搬出寝室后,相互在学校碰见一块儿去吃饭或上课,那样来的相处更随意和自如。三个女生从涮锅店出来,心领神会地玩笑,游俊宁不参与的聊天可真令人舒适。多娜挎着包慢慢地回出租屋,内心对未来是无尽的向往。今年秋天的时候孔志愿发来了一大箱脆枣,她搬到寝室楼分了分。以往张丹青就没少在寝室分小商品,什么发圈发夹耳机线……每学期开学回来她的行李箱有一半都装着流行的饰品和耳机线。耳机线坏得快,她抓一大把扔书桌上,谁坏就拿去用。有时候一块儿出去逛街,看见这样那样的漂亮饰品她无动于衷,说这些东西在我们老家出厂价就……好,立刻就有人捂她的嘴。不捂只会白逛一圈,怏怏而归。想着她就电话孔志愿,问家里下雪了吗?问许生辉买给他的保暖衣收到了吗?近段事多儿,她也小一个月没跟家里通电话了。孔志愿说保暖衣是生辉买的呀?她说是啊,他自己去商场给许爷爷许奶奶和你买的,最新护膝款的呢,里面的绒特别厚实。父女俩聊着,话筒转到了姥姥姥爷的手上,他们抢着问北京的雪大吗?她说大!说着从包里摸出线手套戴上,光着手打电话手都冻僵了。手机里还说着,我跟你姥爷可想你们了,你们啥时候放寒假呀?放寒假了早点回来,你不是爱吃红薯吗?今年你爸跟你姥爷栽的红薯可甜了,都给你下地窖里了,过年回来给你烤着吃……到地下室先在门口跺跺脚上的雪,然后打开屋门,煮一电饭锅的热水,先灌两个热水袋扔被窝里,这才慢慢脱下缠了一圈又一圈遮了大半张脸的围巾。围巾是姑姑用毛线织的,她手巧,给她和多莉各织了一条。脱了围巾手套挂衣架上,身上的羽绒服不敢脱,屋里冰窖似的,洗漱的时候袖子往上搂搂就行,经常洗漱完袖口湿湿的,脱下往衣架上挂一晚,隔天穿袖口都冻硬了。冻硬了也没关系,里面的毛衣袖够长,听不了两节课袖口就暖干了。他们已经在看房源了,多对比几家,运气好的话最好过完年来签房租。等她煮上donna(八)许生辉在大学勉强旁听了一个月,他唯一能听懂的就是摄影与制作。工学也听了几回,通讯工程什么的,但他基础差听得一知半解。经常能看见他在后排认真地听,但思绪早飞出去了。自从入冬后三两天没活儿都是常事,也只要他闲下来,内心的忧思和对未来的惶然就会急剧加重。那是一股巨大的、对未来人生的不确定。多娜是有明确人生规划的,她的选择面很广,报社杂志社电视台出版社……媒体行业全都可以。要细究的话……他的选择面也很广,他是有绝对挣钱能力的,钱也是很好挣的。他有两个刚入行的模特朋友,他们早上去动物园拿货,傍晚在大学附近或闹市区当流动摊贩卖衣服,就这么来回一倒手,每天净利润能挣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