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笑眯了眼睛,“那便是她吧。”手指不偏不倚,指的正是王玉音。
“那还指不指别人?”王容与问。
“不指了。”太子笑说,“孤与太子妃好好培养感情,争取早日让母后报上孙子。”
王玉音脸似红霞,王容与嗔怪他大胆。
但是太子妃一事自然是定下来了。
太子妃出自皇后娘家,又是庶出,朝上折腾了一番,朱翊钧干脆告病不上朝,由着太子去直面风雨,他斜躺在炕上,王容与削了一片片桃子喂他。“这都是他应该承受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能当好一个皇帝呢?”朱翊钧如是说。
太子笑眯眯的,不管谁来,就是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太子要选妃,只要太子喜欢,家室不是问题。
“太子正妃,不是嫡出,这日后,嫡庶之争更要水深火热。”
“太子选妃是例外,总不是人人都是例外,嫡庶嫡庶,若是男人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又何来嫡庶之争。”太子说,“尊重嫡妻不仅是靠这些待遇上的区别,更是要日常,不要有庶出才是正理。”
太子口才了得,他也不嫌烦,每天和朝臣这么斗嘴,一直斗到太子大婚。
太子大婚后,王容与终于松口,离开居住了十年之久的启祥宫,随朱翊钧住进乾清宫。乾清宫是天子寝宫,自然不是别的宫殿能比的,但是王容与不肯和陛下住进乾清宫,朱翊钧就只能陪着王容与住在启祥宫。
朱翊钧问王容与怎么突然愿意移宫了,王容与笑说,“太子大婚,我们两个真真的可以算是老年人了,那我住进乾清宫,为了就近照顾陛下,也说的过去。”
“你啊。”朱翊钧说,当夜为了证明自己还不老,折腾王容与到半夜,只是第二天起床时扶着腰,“今天炖点补品来吃,总觉得走路脚打晃。”
被王容与笑了小半个时辰。
万历四十八年,才进入三月的时候,王容与就病倒了,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看着很精神,所以这次病倒,大家都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小的伤风感冒。
但是许杜仲换了三个药方,王容与都并无起色,春光日好,她却一天沉睡似一天,朱翊钧坐在她床前,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她照顾他太累了,“等病好了,这些事你都别操心,连想都不要想,就不会累着了。”
王容与清醒的时候总会笑着点头应好,但更多时候,她都是沉睡着毫无知觉。
四个公主并太子妃,日夜换班在王容与面前伺疾,王容与让她们散去,“一点点小病,倒是让你们都不得安宁。”
“母后。”荣昌说,“母后好了,我们就去西山吧,有好几年没去了,母后不也惦记着吗?”
“你父皇身体也不好,西山阴凉,不好去的。”王容与笑说。
“那就我们陪着母后去。”荣昌说。
“我要和你们去啊。你们父皇,转头看不见人就要找了,找不到就要发脾气,老头脾气还见长了,他还学会不吃饭了呢。”王容与笑说,面容里却满是纵容。她喜欢着朱翊钧这么依赖他。
“母后心里只有父皇,我们几个都成小白菜了。”荣昌说。
“你们大了,也另外有人爱了。”王容与说,“你们父皇,可只有我啊。”
荣昌强忍着眼泪,“母后知道,就快些好起来,父皇最近已经很不高兴了,差使着太子,这新出生的小公主,都没机会见着爹。”
“玉音还没出月子呢,怎么就到我跟前来了,女人坐月子是一辈子的事,一定要当心。”王容与想到说。
“不差几天就出月了,母后病着,我若不能在榻前照顾,实在寝食难安。”王玉音柔声说。
“好孩子。”王容与点头。“先头生女儿没事的,太子还年轻,多生几个女儿,再生儿子,以后也好。不然父少子壮,也要多生波澜的。”
“我知道的。”王玉音说。
王容与说了几句话就气力不济,让她们都退下,她自闭眼休息。
许杜仲说娘娘内里已经虚耗,此次恐怕是凶多吉少,朱翊钧大发了脾气,说都是废物,一个小小的伤风都治不好,他勒令人去治,治不好就提头来见,另外一边,他却一步也离不得王容与身边,总是日夜盯着,谁劝也不行。
夜里醒来,王容与看着身边没睡的朱翊钧,“三郎不累吗?”
“看着你就不知道累。”朱翊钧说,他拿着王容与的手放在自己脸颊,“容与和我说的白头偕老,一定不会离我而去的对不对?”
王容与点头,“我心里想着是不离你先去的。”但是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愿。她的身体,她能感觉到。
她握紧朱翊钧的手,“我想三郎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朱翊钧问。
“若我先走。”
“三郎一定要记着好好吃饭。”
朱翊钧泪如雨下,“记不住了,人老了,越发记不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