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柠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眼前这人,扑面而来一股熟悉感。“怎么啦?”那人笑吟吟地靠近他。郁柠又紧张起来。这时,倒在地上的小麻雀终于支着翅膀,扑棱两下,飞起来了。那人回头去看,又笑着说:“哎,你看,它醒了,飞走了。”郁柠的视线跟在那只小鸟身上,看着它左摇右摆飞上天空。“真好啊,多亏有你。”那人忽然在他耳边出声,把郁柠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来到郁柠身后,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后面,挨着他的耳朵说话。郁柠耳朵一麻,立刻伸手隔开和他的距离。“离我远一点!”他惊慌地说。男人立刻露出伤心的表情,语气委屈:“怎么这么嫌弃我啊?”郁柠把自己的包包横在两人中间,眼睛瞪得圆溜溜,认真说道:“我要走了,别跟着我!”说罢赶紧离开。跑出几步后郁柠又回头看看。还好,那个奇怪的男人没再跟过来。郁柠匆匆离开,顾不得再去仔细回想心里诡异的熟悉感。半小时后,宴溪结束了和母亲的这顿生日饭。没有其他外人的打扰,这顿饭吃得还算舒心,只是气氛依然尴尬。杨娜也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跟儿子有什么争执,整顿饭下来,没提任何一句宴溪不想听的话。只是,很明显,她也想不出太多能和儿子好好聊聊的话题,只能问问那些最基本的,工作累不累,公司怎么样,以及……什么时候结婚。宴溪最反感的几个话题,结婚大概仅次于姜佩真。不过,今天宴溪一反常态,听到母亲催婚竟也不怒,脸上甚至破天荒挂上了浅浅笑意。“没考虑,还早。”说出来的这几个字依然生硬,但语气和表情却丝毫没有不开心。嘴上说着没有考虑结婚的事情,眉梢眼角倒是都带着爱意。杨娜见儿子这样,自己心里也开心,又多说了两句:“差不多了就定下来吧,我看那孩子挺不错的。是想再多相处看看吗?”“也不是。”宴溪摇摇头,“主要是……郁柠年纪小,想事情不一定全面,还是再过过,等他……再长大一点吧。”难得能和母亲这么心平气和地交谈,有些话宴溪没有选择明说。当时父母结婚的时候年纪都不大,差不多就是郁柠现在这个年纪。两家人门当户对,又是从小定下的婚约,谁都没有认真考虑过,对方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双方的性格到底适合不适合,就这么稀里糊涂结了婚、生了子。如果当时父母中任何一人能够反抗这桩婚事,或许,结果就会不一样。婚姻不是儿戏,上一辈人曾经有过的遗憾,宴溪绝不希望再出现在自己身上。“我听说,你也带那孩子见过宴金铭了,是吗?”杨娜又问宴溪“嗯”了一声,低头吃了口饭,没说话。她看到宴溪的表情,心里多少有了猜测。“他那个人……”杨娜重重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宴溪,虽然……”杨娜久久地沉默了。她拢拢耳边的头发,表情不太自然地说:“虽然,咱们没在一起生活,不过……有些事情,如果需要我帮忙,你一定告诉我。”她意有所指,“有些传统啊习俗啊之类的,你们年轻人不一定懂。”“……”宴溪有点无语,“都说了没这么快结婚……”话音刚落,房门咔哒一声,开了。宴溪下意识回头看去——他那个大怨种弟弟回来了。自姜佩真出国读书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见来人是自己的小儿子,杨娜有一瞬间的惊慌。她下意识看了看坐在餐桌对面的宴溪,声音微微颤抖:“小真,你、你回来了啊。”姜佩真冲宴溪挤了个甜甜的笑,“大哥,好久不见!”之后才看向母亲,回答着她的问题:“嗯,回来了,去银行注销了银行卡,本来想着在路上随便逛了逛,可找不到什么有趣的地方,还是先回来了。”说着他走到母亲身边,对坐在对面面容冷酷的大哥说:“大哥,妈今天这身旗袍好看吗?我送的哦!”宴溪抬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眼神冷了不少。“哦——”姜佩真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弯下身子贴在母亲脸旁,说,“差点忘了,妈今天戴的这条项链是大哥送的!”他拉着杨娜的手撒着娇,问道:“妈,你觉得今年的生日礼物,你更喜欢哪一个呢?”几年不见,还是这个德行。宴溪放下碗筷,起身离开。“走了。”“哎——”杨娜也跟着起身,急急追了过去,“刚吃完就急着走?再坐会儿吧……”“对呀大哥!再坐会儿吧!”姜佩真倚着餐桌,扬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只小乌龟长得好大了,你不想看看吗?”宴溪脚步一顿,再回过头来时脸色阴沉得吓人。“……”姜佩真许久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心里一紧,转念一想,母亲还在这里,他又敢怎么样?他吞吞口水,淡定地走到宴溪面前,笑着说:“大哥,要不我送你下楼吧。”宴溪动动嘴唇,吐出两个字:“不必。”姜佩真却不依不饶,硬要跟在身后,甚至不顾宴溪反对,直接走到玄关弯腰穿鞋。“哦——”他又怪模怪样地出了个声,左手指了指伸出来的脚,对宴溪说,“大哥,你见多识广,你看我这双鞋,好看吗?”他根本不是真心询问宴溪,自然也不会等待他的回答,只自顾自地说:“回国之后我爸买给我的,说是咱们这边有个传统,‘穿新鞋,走老路’。”宴溪心如止水地看着他这一连串的表演。说实话,即便明知道这是姜佩真的小心机,可几年前的自己看到这些还是会生气,看来那时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宴溪抬起手腕看看时间,表情没什么起伏地说:“穿不穿新鞋我都能走新的路,不像你一样总是相信这些迷信。”说罢,宴溪转身离开。房门关上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了姜佩真陡然冷漠的神色。在别人面前总是习惯伪装成人畜无害的小绵羊,今天也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宴溪伸手抵住房门,在缝隙里冲姜佩真冷笑了一声,用口型无声地比了一个“滚”字。之后看着那人扭曲的表情,心情很好地离开了。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姜佩真左耳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宴溪知道那副耳钉,是和自己送给杨娜的钻石项链同样的牌子。还是只会耍这些小手段,宴溪摇摇头,走进电梯离开了。直到下了地铁,郁柠都还没有忘记刚才那个奇怪的男人。太奇怪了,他真的从未见过那样的人,明明看上去很和善,给人的感觉却无半点真诚。跟他说话时还凑得那么近!郁柠的肩膀抖了抖,想起那人靠过来的气息就觉得肉麻。这时,宴溪的电话打进来了。郁柠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宴”字,眼睛弯了弯,刚才还在为那个奇怪男人而纠结的心情晴朗不少。他按下接听,认真听宴溪说话。宴溪说,他现在正往地铁站这边赶,让郁柠等他一下,他顺路把人捎回家。郁柠欢呼道:“好哦!”坐地铁是为了省钱,如果有免费的私家车,当然还是坐车更舒适啦!两人回到家时,正巧遇上陆鸣过来。郁柠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小行李箱,赶紧跑过去一把接过,顺便对陆鸣道谢。陆鸣摆摆手:“您不用谢我,该做的。但是……”他的表情有点为难,从身后的塑料袋里拿出来一个大家伙。是郁柠之前的枕头,也一直丢在宾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