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的十几个黑衣人都大笑起来,笑完了却听那首领道:「好了,别废话,咱们这是暗中下手,明面上总得掩饰一二,总不能让地方官府太难做不是?」
十几个黑衣人又爆发出嘎嘎的怪笑,笑声中,一具具尸体被他们扔下旁边的悬崖,接着路上烟尘飞舞,想必是在打扫战场,直到一个时辰后,四周才恢复了寂静。
就在此时,距离悬崖顶端大概一百米左右的一棵手腕粗细大树上,有个穿着大红使者服的人慢慢爬起,他脸上的惊恐犹未退去,四下看看,周围都是光秃秃的悬崖峭壁,下面是万丈深渊,只有左侧,有一根粗大山藤直通崖顶。
这人的腹部被鲜血染红一片,但他咬紧牙关,很快就用宽大腰带将伤口紧紧包扎,接着抓住左侧山藤用力拽了拽,发现这山藤十分结实后,便纵身一跳,双手抓紧山藤,奋力向崖顶攀爬而去。
京城的大年初一,最忙碌的一群人是谁?毫无疑问是朝廷官员。
每到这一天,除了那些德高望重的一品大员勋贵外,其他低阶官员就如走马灯一般,在京城每一座官员府邸内穿梭往来,那些官卑职小又没什么门路的,也不指望上官们能接见,都是留下名帖后就直奔下一家,所以每到过年期间,京城中卖名帖的都能大赚一笔。
就是徐沧这样并不热衷名利的,在大年初一这一天也要按例在几位大员府中留下名帖,以他的身份地位,尚且不能得到全部接见,当然,他也不在乎这个,如果真的是每一位大员都要接见他,那才糟糕,京城中品级比他高的官员太多了,每个人都见,见到初五还未必能见完呢。
所以除了大理寺卿项大人支撑着病体和他说了一会儿话,感激他这一年来帮自己将大理寺主持得井井有条之外,其他一二品大员的府邸,他也只是留下名帖后就转身走人,形式嘛,意思到了就行。
却不料到了刑部尚书马文良的府邸时,这约定俗成的规矩竟然变了,守门老管家收了徐沧的名帖,只看了一眼便笑容可掬道:「原来是大理寺徐大人,正好,我们家老爷一早上就说了,若是徐大人来访,就请您进去坐一会儿。」
嗯?
徐沧心里立刻升起一丝警兆:那么大一个尚书,专门等着见自己这个大理寺少卿,若说没有图谋,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啊,徐沧可不觉得公主之子这个身份能有如此大的面子。
果然,一进去,六十多岁的马大人便热情洋溢站起身,脸上由层层褶子堆出来的笑容明摆着就是告诉徐沧:我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做好大出血的准备吧。
徐沧一看见这老狐狸的模样,真是恨不能转身就逃,然而他到底年轻,又是下官,逃跑那是万万不能的,只得硬着头皮,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了。
马文良身为一部尚书,还是很懂谈话艺术的,不到一刻钟,针对刑部工作举步维艰的诉说,就让徐沧明白了他的用意:好嘛,正如自己当初担心的那般,这老家伙把主意打到小宣头上了。
「刑部到现在还有几桩悬案,其中有两桩到现在连死因都没弄清楚呢,我这个刑部尚书的老脸简直都快丢尽了,贤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这么大岁数,却被那些御史监察耻笑,甚至上奏折弹劾吧?听说大理寺的宣仵作技艺精湛,老夫有意要将他借来用一段时间,我想这个面子,贤侄你不会不给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老狐狸和小狐狸的交锋
老家伙打的好一手亲情牌,都不以官职称呼,直接老夫贤侄的叫起来了。
不过徐沧对这老家伙的城府却是心知肚明,别看对方眼泪汪汪的,好像不让宣素秋过去帮忙验尸,老家伙就要晚节不保似得,真要是被他这卖惨相给骗到,把小宣送过去,那绝对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徐大人虽然年轻,在京城官场中也素有狐狸称号,怎会答应这样的赔本买卖?
两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原本马文良倚老卖老,再卖卖可怜相,优势还是很大的,但坏就坏在如今的徐沧今非昔比,再不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沉默徐青天,和宣素秋相处久了,处事风格越发灵活多变,你卖惨不是吗?那我也卖。你晚节不保算什么?反正没几年就要致仕回乡了,我可是冉冉升起的朝廷新星,不知多少人对我羡慕嫉妒恨,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若是出点错,锦绣前程就完了,咱们两个谁更需要小宣,那不是一目了然吗?
两人你来我往了两刻钟,马文良一看自己竟然占不了上风,老家伙立刻撕下了和善亲切的伪装面皮,耍起了无赖,暗示徐沧你再不松口,我就要去皇帝面前卖惨了,看看皇帝会不会因为你这个外甥而伤透老臣的心。
徐沧最头痛的就是这一招,此时见这老不要脸的果然用了出来,不由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只气宣仁乡太顽固,不肯来京城,不然自己何必为难?
想到宣仁乡,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这些天和宣素秋相处,他也了解了宣仁乡许多情况,因便呵呵笑道:「老大人,小宣是我的左膀右臂,万万不能借给刑部,不过据我所知,小宣的父亲,原本是名举子,大考落第后,便将心思转到了他喜欢的验尸技艺钻研上,在义庄安家,其验尸技术几臻化境,小宣的验尸技艺也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不等说完,马文良一双老眼已经熠熠放光,连声道:」这位宣举子在哪里?似他这样的人才,正该来刑部效力,区区义庄,岂不是大材小用?」
徐沧笑道:「老大人稍安勿躁,这位宣举子认为京城是伤心地,所以落第后就说过再不踏足京城。如今他女儿在大理寺任职,义庄内只剩他一个人,照顾自己实在不方便,恰好那照北县令迟凌云是他的同年,所以小宣走后,他就将宣仁乡接到县衙居住,如今这宣仁乡就是担任着照北县的验尸官。」
「哦?」
对面的老狐狸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一双老眼精光闪闪:「所以…」
徐沧笑道:「老大人久历宦海,剩下的事不用下官再说了吧?这迟凌云我也曾经调查过,能力还是很不错的,照北县不过是个贫穷小县城,在他的治理下,这几年颇有起色,原本凭他的考评成绩,早就可以再上升一步,却不知为何,如今仍是在照北县做他的县令,此人家庭乃是山西豪族,人脉金钱都不缺,这其中意义,着实让人难明啊。」
嗯?什么意思?莫非这迟凌云和那宣仁乡之间还有什么猫腻?唔!两人是同年,志同道合的知己,而且这宣仁乡女儿一离开,他就搬去了县衙住,是有些不太对劲,呵呵!如果真是这样就好办了,只要把迟凌云调到京城,不怕那宣仁乡不跟着过来。
老家伙转瞬就把那两个男人之间可能有暧昧男男之爱的事给抛到脑后去了:笑话,那也算个事儿?能招到一个好仵作,让刑部侦破的案子再多一些,别让大理寺甩出八条街,这才是最重要的。
而此时的照北县,迟凌云正在宴请宣仁乡父女,丝毫不知道自己因为眼前这个难缠的假小子,已经进入了某些大人物的视线。
「小宣,仁乡在我这里住着,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