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三个人全都倒在了地上,宣素秋方才从塑像后现身出来。她拿起火把,来到三个人面前,仔细看了眼三人面孔,目中露出极度的嫌恶之色。
咬咬牙,伸手向后一抹,腰中别着的短刀就被握在手中,眼看就要手起刀落之际,脑海中忽然浮现徐沧的面容,耳边似是荡起那个世间最出色男人温柔地声音:「小宣,你喜欢徐吗?愿意嫁徐为妻吗?」
「小宣,你可是以为我不能给你正妻之位?怕我日后三妻四妾喜新厌旧?这你就太小瞧徐为人了。我心里喜欢你,自然就是一生一世,这世上即便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却也不是没有从一而终的,我既许心于你,自然一世不变。」
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宣素秋哭得不能自已,抽抽噎噎地自言自语回答着:徐,小宣喜欢你,小宣愿意嫁你为妻,可是小宣不能嫁你为妻。若有来世,若你还喜欢小宣,小宣愿意陪在你身边,无论什么身份,都不离开你,许你一个天长地久。」
怎么舍得啊?那是徐,是这世间最出色的男人,怎么舍得和他分离?怎么舍得拒绝他的许诺?可是…母亲的仇,她一定要报,这世间的不平事,需要讨公道的时候,她一定要讨,哪怕她不可能替天下所有受害的人讨还公道,可能讨一件是一件。
只可恨这三个人逍遥自在太久了,她已经无法忍受让他们再多快活一天,不然的话,她真的很想再跟着徐沧,多破几个案子,多替那些受害者讨几个公道,可惜,她不想再给这三个更多的快活时光。
一念及此,宣素秋猛然抹去所有眼泪,强行将徐沧的模样从脑海中抹去,换成月夜下女子的凄厉呼救和惨嚎,她没有见过母亲,但她知道,母亲在当时是多么的痛不欲生,凄惨无比。
一念及此,她双目中陡然射出几缕凶光,咬牙上前,仵作多年的经验让她闭着眼睛都找得到自己要下刀的部位,当下手起刀落,只听「噗」的一声,刀子已经贯穿了李长青两腿之间,切下了那一块。
「嗷」的一声惨叫,被刺激地醒过来的李长青只清醒了瞬间,就又被痛得昏了过去。
脑海中想象着母亲当日受辱的画面,宣素秋没有半丝怜悯惊惶,紧接着如法炮制,将另两人也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废人,之后她将火把和三盏灯笼一起熄灭,耳听得前边已经有人声,知道是之前惨叫被三人留在远处的随从听到,于是连忙从后门出了关帝庙,顺着小径飘然而去。
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两个小厮早就醒了,正守在门外小声聊天,在他们看来,这又是风平浪静的,只不知这位小祖宗什么时候才会搬去她爹爹那里,也省得折腾得他们觉都睡不好。
宣素秋在房间夜行衣扔到火盆里,一把火烧掉。她倒不是毁灭罪证,出了这么大的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三家勋贵势必不肯善罢罢休,到时候案子是一定会递到大理寺的,自己头一次作案,以徐的本领,只怕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她毁不毁灭罪证,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这也是她没有将火把毁掉的原因。
她只是讨厌这衣服上沾了那三人的血,想一想,那三人中还有一个是自己的生父,却被自己一刀斩成了废人,对此她没有半点愧疚,但是想一想自己这个女儿对生父做下的这样事,仍是忍不住阵阵作呕。
「冤孽…我就是带着冤孽出生的,为什么要是这种人的骨肉?为什么?」宣素秋看着燃烧的火苗,忍不住握紧拳头堵在嘴里,一边含泪嘶吼。
「我这样的冤孽,就该一把火烧了干净。为什么还要等徐破案?何必浪费他的精力?哪怕他一眼就可以看穿,就知道我是凶手,他终究还是要走上那一趟。他那么的忙,不知有多少苦主等待他为其伸冤,我有什么资格占用他哪怕一丁点时间?对,我要去他面前,亲自向他坦诚所有真相。如果徐对我还有一丝余情,我就求他判我火刑,将我这带着罪孽的身体,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烧成烟化成灰,来世再做一个清清白白的人。」
第二百二十章:出事了
主意打定,宣素秋原本还如浪潮起伏般的心猛地平静下来。她看着火盆里的衣服变为灰烬,最后连火光都彻底熄灭。于是起身来到外间堂屋开始烧热水,接着脱下所有衣服,将自己的身体,面庞,头发,所有的一切都洗的干干净净。然后坐在镜前,将那如云秀发打散了,用其中一部分挽成个简单发髻,插上两支珠钗,最后换上一套裁缝精心缝制的长衫和百褶裙。
站在镜前看了良久,俏丽无双的脸蛋上露出一抹笑容,流下两行清泪,宣素秋用手帕平静地将泪水拭去,然后转身出门。
下了早朝,徐沧刚走出宫门,就看见宣仁乡正在前方不远处安静站着,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
他莫名就有一些心虚,到底是拐了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不过转念一想:丑女婿终究要见丈人,何况自己的家世人才,总还有几分可取之处吧?倒也不算十分丑的女婿。再说他也不是玩弄小宣感情,他是真心实意喜欢小宣,想要娶她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如此诚心,为什么不敢挺胸抬头上前?反正只要说服父母,他也要正大光明去宣家提亲的。
当下给自己好好加油打气了一番,便整整衣冠,来到宣仁乡身边,施礼道:「宣伯父,小侄这厢有礼了。」
宣仁乡的确是在等他,不过此前他只远远见过徐沧一面,倒吃不准那正走过来的英俊年轻官员是不是对方,此时忽见他上前,又说什么小侄,一时间不由惊住,喃喃道:「是…是徐大人么?你…你这是何意?」
徐沧正色道:「宣伯父,我和小宣共事多日,情投意合,哦不,志同道合,那个…我也算是您的晚辈,您只叫我子经就好,千万莫要叫什么大人,咱们这是私下相处,又不是在公堂之上。」
宣仁乡猛地瞪大眼睛,就算没有那句说漏嘴的「情投意合」,徐沧一个四品官员,对他一个小小验尸官如此放低身段,他也能猜出些端倪了,毕竟他只是为人方正,又不是傻子。
一时间竟愣的不知该如何接话,徐沧久久等不到响应,也觉着有些尴尬,却仍勉强保持笑容道:「不知伯父在这里所为何事,是在等人吗?」
今日不是大朝会,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参加早朝,迟凌云还不到这个级别,所以宣仁乡在这里不可能是等迟凌云,徐沧也猜测他大概是在等自己,不过实在不好意思问「你是在等我吗?」这有自作多情的嫌疑。
「哦…下官…我正是在等徐大人。」宣仁乡深吸一口气,抢在徐沧说话之前沉声道:「素素是个活泼爱闹的性子,她住在徐大人家中,只怕给大人添了不知多少麻烦,大人还如此照顾她,我这个做父亲的当真是十分感激,只是她到底是女孩儿,日久天长,只恐令大人清誉受损,所以,我的意思是,还请大人劝劝她,让她搬去我的住处,她只听大人的话…」
不等说完,就见徐沧讶然道:「伯父这话…这话是何意?您…您知道小宣住在我家?可是她…她两天前和我说,她一直骗您是在外面租房子住,如今您进京了,她没办法再在我家住,要回家,所以两天前就搬出去了啊,还临时租了一个房子,将行李都放在那里,只说等您接她回家时,好瞒骗您,怎么?她…她没有回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