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德帝未等宗玄聿回话,便自顾自地说道:“除夕之夜,红梅树下,朕见那名宫女……竟有三分肖似苏文茵,尤其是眼睛。”
“故而,借着体内的药性,朕只想放纵一回,算是了却心中执念……”
圣德帝话语一顿,他未曾告知,待药性解除,方知那二人毫无相似之处。
只因见到那名宫女之际,恰是禁药药力最猛时,可将女子看作内心深处最渴望之人。
苏文茵是他此生唯一的求而不得。
“……”宗玄聿闻听此言,只得悄然移开目光,掩去眼底的些许异样。
难怪他们此番回京后,圣上看容玖玥的眼神……时不时地有些复杂。
最后的数月时光,圣上将容玖玥留于宫内,或许非看诊那般简单,恐怕也存有私心。
“朕确有私心……”
圣德帝仿佛洞悉宗玄聿的心思,竟毫不掩饰地坦言。
“朕只是将容丫头……视作朕与苏文茵的女儿,绝无龌龊心思……辰安实乃小人之心。”
“臣不敢……臣没有……”宗玄聿神色自若地否认。
恰在此时,容玖玥悄然入殿,手中的食盘上,摆放着一碗汤药。
宗玄聿赶忙起身,接过药碗,放置于榻边的几案上,又为她解下沾染雪花的披风。
想来刚停歇数个时辰的大雪,再次纷纷扬扬地飘落。
容玖玥看向弥留的圣德帝,随即轻声禀报:“圣上,皇后与各宫嫔妃,诸位亲王公主,还有文武百官皆在殿外候旨觐见。”
“此外,睿王适才回宫,恳请当面向您问安。”她紧接着道。
然而圣德帝仿若未闻,只是怔怔地凝视着容玖玥,眼神已渐渐涣散。
一袭素衣的姑娘,容貌虽与其母有六七分相似,但二人终究不一样。
苏文茵的眼底,温柔中蕴含着一丝冷漠疏离,似有一抹淡淡的哀愁。
而容玖玥的眉眼灵动,即便故作沉稳之态,依然不难看出,是被人娇宠长大的孩子。
须臾,圣德帝艰难地抬起右手,目光所至,恰是那年南暮山下,十八岁的苏文茵——
“你是何人?缘何在此?怎会被这毒虫所伤?”
他抬头仰望之时,只见容颜绝色的山中仙子,柳眉微蹙,声若清泉。
正是那惊鸿一瞥,令他永生难忘。
“圣上……”宗玄聿趋前一步。
就在这时,圣德帝的手臂颓然垂落于龙榻,混沌的双眼缓缓阖上。
容玖玥移步至龙榻前,抬手轻触圣德帝的脉搏,旋即向宗玄聿轻轻摇头。
宗玄聿沉默须臾,而后俯身为圣德帝整理好衣冠。
紧接着,他转身走向寝殿大门,伸手将殿门缓缓打开。
“圣上——驾崩。”
宗玄聿话音刚落,殿外霎时响起惊天动地的悲恸呼声。
“圣上——”
“父皇……”
圣德二十四年,十二月初二,酉时过半,圣德帝祁明禛驾崩,享年五十。
其在位二十四载,平定内乱,于北境及南境战场御驾亲征,开疆拓土,功勋卓着。
纵然背负着杀戮之名,然其终让东祁百姓,得享数年太平之福。
如今东祁海晏河清,国泰民安,此乃其不世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