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立刻想起来了不久之前关于野猫“看起来像人”的谈话。那件事在办事大厅里引发了不少的喧闹,大概就是那时太过显眼,才被劳伦斯小姐盯上的吧。当时觉得众目睽睽之下简直羞愧欲死,现在回想,和刚才的那件事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人生,真是变幻无常啊。
劳伦斯小姐说:“我以前也在那里工作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你入职不久吧?”
“这次是我第一次休假。”铃想起劳伦斯小姐的名字在图书馆人名录上出现过……但是被涂黑了。
“抱歉,因为我的事毁了你的休假。”
看着她的眼神,铃心里觉得她还是挺真诚的,于是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
“这么看来,那件事一定在你入职以前了——就是无涯学海学术革命的事。那不知道现在无涯学海对那次革命的通称是什么……‘一次螳臂当车的暴动’吗……”
说到这里,劳伦斯低头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说:
“那场革命……我和我的同志,为了改变僵死的局面,赌上了我们的生命,前途,甚至婚姻和爱情……最后,失败了。等待我的就是‘流放’的刑罚。没办法再回无涯学海,只能这样到处漂流。这次我决定逃跑。”
“‘逃跑’……”
“有一笔钱被人欠得太久,是该要回来的时候了。”她笑着说。
铃听不太懂她的话,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不必烦恼,如果我万一被抓住了,你只要说自己从来不知情就好。我会亲自向他们说,你是被我劫持的,而我也从未向你道明过我的身份。——不过,如果我的猜测没错,大概要过很久很久,他们才会发现我已经不受控制的事了。”
然而铃依然无法安心,“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讲。”
“你所讲的‘革命’这件事……我根本没有听说过。”
***
丽并没有因此而动摇。
“根本没有听说过革命”这个情况,丽也曾经猜想过。她也曾在港口向人问起那场革命的事情,别人也说,没有听说过什么革命。
那个刚刚入职的图书管理员说:“我记得在实习期的一件最……机械的工作,就是把那些印有你的姓名的书报送进涂黑机去涂黑。我按照他们说的做了,但是没人告诉我原因,书报的内容也是禁止讨论的,因为怕惹麻烦,我就从来没有读过……”
丽看见她朝自己稍含歉疚地笑了笑。然而,丽的心中却更加忧郁。
虽说是之前猜想过的情形,但是,心中所料想与亲耳听到时的心情,果然还是有着天大的差别。
事实只要被抹黑,就可以被当成不存在。
她要记住此时的忧郁。那些被夺走的时光,等她回到无涯学海,一定要让那些老家伙们好好偿还。一定。
“不过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图书馆新人说,“你应该是革命家,因为你有带枪啊。”
丽听她这么说,就从口袋中拿出一把枪,指着自己的脑袋。看见图书馆新人露出了意料之中的惊骇表情,她就笑着扣下了扳机。
没有枪响。一朵玫瑰花,从枪口绽放了出来。
“魔术枪,和这身衣服一起捡到的。”她收起了枪。
图书馆新人很惊讶。丽却没有进行进一步的解释。
那一切都是在顷刻间决定的。在发现自己失去了下船的资格之后,她迅速观察分析了自己的处境,然后就看到前排客人的座位上遗留了一只行李箱。
她突然记起来了,在旅途的中间,前排的座位似乎一直空着。但是上船的时候,前排的客人是一名穿着制服的男性,而下船的时候,前排站起身来的是一名背影看上去非常清纯的女性。
而且在旅途中有一次,她去洗手间,却发现最近的那个男女混用的单人洗手间始终锁着门,让她不得不前往稍远的那一个。
这么看来,前面的人很可能为了混进女仆学院,进行了一次将制服换成女仆装的变装,之后就一直躲在洗手间里。那么这个箱子绝非被“遗落”的,而是被“抛弃”的。里面就放着一身男装。她悄悄打开看了一眼,果然如她所料。此外还有一把枪,和一张真伪不明的ID。
于是她作出了重大的决定:换上这件衣服,躲进洗手间,然后和那艘船一起强行返回港口,再借机脱逃。
这是千载难逢的脱离无涯学海控制的机会。若那群老学究们一直得不到她的消息,就会以为她仍然羁留那个学校里——因为下位次元的时间与上位不同,他们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异常。这比起之前委托八郎书店的老板伪造ID的方法更加完美。
至于成功脱逃之后的计划么,首先当然不能在港口滞留太久,得买张票到别处避一避再回来。虽然她现在身无分文,不过港口赚小钱的方法本来就很多。只要筹一点钱,买一张票,再想方设法混上船。至于买什么票,她记得港口出售着一种“盟国单程票”。只要有这种票,就可以去ID发放国的盟国观光一趟。这种票一直都是逃犯的首选,只是价格稍微有点昂贵。唯一的风险是这身制服太过惹眼,很容易被人盯着看,这样就会露馅。必须要想个办法,让检票人不想多看自己第二眼。根据过往的经验,港口检票人通常是男性,一般来说男性不想多看第二眼的人……风流的英俊公子哥儿?这个主意不错。但愿检票人他不太特殊。
但是,这样做等于抛弃了诗绪里和恒河沙书。恒河沙书失落到别的世界固然非常危险的事,不过只要有诗绪里在,应该可以好好找到那本危险的书,将它保护起来,不落入外人之手。
再见了,诗绪里。等到尘埃落定,我再去找机会回去接你。丽这样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