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爷爷领着他们磕头进香,说了一些吉利安慰的话,就叫他们起来去看去世的老祖。
朱爷爷拿掉了老人脸上的纸钱,露出他的脸,死去的人脸上带着惨白和灰败的死气,脸上的青筋爆出,皱纹深得像刻在脸颊上一样。
朱爷爷让他们摸摸老人的脸,做一个最后的告别,朱雨不敢伸手,一个劲儿地往后躲,他平时虽然胆大,但是半大少年对于尸体总是感到不安和恐惧的,老祖死了,原本的慈祥可亲都不复存在,甚至有些可怖,摸一个死人,让他觉得心里毛毛的。
朱语奇倒是没想这么多,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老祖的脸颊,手指触摸到的皮肤微微下陷,半天都没有反弹回去,手感冰凉,苍老的脸滑溜溜的,感觉有些惊悚。
朱雨胆战心惊地看着堂哥,他哥的手正触摸着老祖的脸,他担心老祖诈尸,张嘴咬掉他哥的手指。
朱雨不愿意触摸老祖,朱爷爷也不勉强他,仔细盖好老人脸上的纸钱,和他们一起走出去了。
朱语奇二十二岁,已经是大人了,能在家里承担一些事情了,他询问爷爷关于葬礼的事,看能不能帮上忙:“打算什么时候装棺?”
“等会儿就装,棺材停七天。”
“那我能帮上忙吗?”
朱爷爷摆摆手:“装棺没你的事,你有其他事情,我记得你有驾照会开车噶?”
“会。”
“你开着你二爷爷的面包车,去你几个姑奶奶家,把她们接过来,她们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
于是朱雨和朱语奇被派去接人,两天以后才回来。
他们进门的时候,丧葬专用的鼓手队已经就位了,正在院子里吹吹打打,唢呐尖锐嘹亮的声音把耳朵震得发疼。
朱语奇被大妈大婶们拉着话家常,这么一个又高又帅的俊小伙,大学毕业了,听说已经是一个抓鬼师了,工作稳定,样貌又好,要是能介绍给自家姑娘就好了,就算介绍不了,能说说话拉拉关系也成啊。
朱雨偷偷摸摸地趴在堂屋门框上看灵堂,老祖已经装棺了,棺材竖着摆放在屋子正中央,棺材前放着一张小供桌,供桌上除了供奉的蔬果之外,还摆放着黑白的遗像,是在老祖去世前拍好的。
朱雨看了那遗像一眼就不敢再看,遗像上面容慈祥的老人已经去世,尸骨被收敛在棺材里不见真容,他的遗像却面带微笑窥探世人,仿佛他的灵魂和肉体已经割裂。
亡人的微笑让朱雨毛骨悚然,不敢再多看,急急忙忙地找堂哥寻求安慰。
吃过晚饭后,要开始安排睡处了,朱爷爷把他俩带进灵堂,指着地上的两卷铺盖:“今天晚上人太多了,没地方安排,你们俩就在这里打打地铺凑合一下,明天再打算。”
朱语奇自回来就被大妈们缠住了,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此时看见棺材上绑着冰块,棺材的四角还压着一块白森森的塑料布,塑料布里已经兜满了淡红色的水,他隐隐猜到了这是在干什么。
朱雨之前被遗像吓到,没敢进屋,此时才看见棺材上的冰块和下面的塑料布,觉得有些好奇:“这是干嘛的?”
朱爷爷解释道:“你老祖生了九个儿女,孙辈重孙辈也多的很,都在外面工作上学,都赶回来要些时间,这天气热得很,要停棺七天,怕身体放臭了,就买些冰块来镇着。”
朱雨一个激灵,惊恐地看着棺材,红色的不明液体还在流,顺着棺材滴答滴答地落进塑料布,隐约散发出一股腥味。
这个红水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朱语奇证实了他的猜想:“是血水。”
朱雨:!!!
这下好了,朱雨打死也不肯在灵堂打地铺了,朱语奇已经把两个地铺都铺好了,朱雨依然站在一旁不肯动。
朱语奇看出他害怕,好笑地扯扯他:“没什么好怕的,我在这呢,专业抓鬼师!”
“鬼”字让朱爷爷有些忌讳,他瞪了朱语奇一眼:“知道你专业!别到处显摆!”
转过头对朱雨虎着脸:“有啥怕的,老祖是你的亲人,亲人巴不得你好呢!怎么会害你?你不在这睡,就给我去睡猪圈!”
爷爷年纪大了,朱雨不敢和他顶嘴,也知道爷爷说的出做的到,要是横起来真会让他去睡猪圈的,也不敢做声了,不情不愿地躺在地铺上,心里还是有点怵,紧紧地贴着堂哥。
朱语奇考虑事情比较周全,他问道:“那长明灯要我们点吗?”
爷爷摆摆手:“那是你叔伯们的事,长明灯他们来点,你们睡吧。”
看着他们弟兄俩排排躺睡觉觉。
朱爷爷满意地走了,朱雨毕竟是个十五岁的青少年,还处在叛逆期,对爷爷的独裁专断颇有不满,咕叽咕叽埋怨了爷爷半天,倒是心中的恐惧散去了不少。
朱语奇开始还认认真真听他抱怨,还时不时安慰他两句,可他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朱语奇已经眼皮打架困得不行,看朱雨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顿觉烦得要死,手肘一顶,毫不客气地给他一拐子:“睡觉了!”
朱雨也知道自己讨人嫌,乖乖地闭上嘴。
即使再不情愿,炎热的夏夜还是很容易模糊人的意识,朱雨蹬着被子,听着耳边“滴答滴答”的声音,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