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兄有一出《白门楼》的任务,你就跟着薛老师来一出《状元媒》怎么样?”
“好。”这样的好机会赵捷求之不得,赶忙连声应下。
这是赵捷工作之后第一场正式演出,他铆足了劲儿想证明自己,把杜誉先前跟他说的几句话反复琢磨,几乎到了烂熟于心的地步。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扮演的八贤王赵德芳的确讨喜,十足的精气神和精雕细琢过的唱腔技法掩盖了他身量清瘦的弊处,一登场就得了一片叫好。
当然了,这也有他的亲师兄宋同和他的父母坐在底下带头给他捧场的功劳。
不过来自掌声的肯定确实给了赵捷信心,他演得很顺利,念白与唱腔都韵味十足。
直到演至中间,他猛然发现观众席上来了一位他的“老熟人”。
杜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坐在了后排最边上不起眼的位置,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似是在审视他的一举一动。
其实赵捷站在台上,灯光太亮,台下近处如何他压根看不清。可杜誉偏偏坐在了远处的边角,这让赵捷一眼就能看见。
剧场的暗夜之中,杜誉的一双眼睛落在赵捷眼里明亮得过分。
扮柴郡主的旦角正演到因婚事不顺而分外生气的部分,用又急又气的语气念白:“你们姓赵的无有一个好人!”
赵捷愣在原地,傻了一样。
宋同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开始走神,在台底下一个劲儿给他提示,恨不得上台推他一把,然而却徒劳无功。
旦角演了多年的戏,还是头一回碰上这样魂不守舍的赵德芳。好在她已人到中年,有丰富的舞台经验,便不紧不慢地走上前轻轻推了对方一下,提高声音重复说:
“你们姓赵的,无有一个好人呀!”
赵捷愣了一下,恍若大梦初醒,终于接上了她的戏:“啊!怎么把我也骂在其内呀?”
旦角松了一口气,接着一甩水袖:“不要在此虚情假意,快快与我请了出去吧!”
赵捷叹气唱道:“叔王责来御妹怪,此事叫我怒满胸怀!”
后半程赵捷竭力想专心演戏,但他克制不住自己,时不时就想往杜誉坐的位置瞥一眼。
终于,一出戏结束了,对赵捷的折磨也结束了。
大幕合上又重新拉开,赵捷鞠躬再起来时却发现,杜誉已然不见踪影。
他甚至没有卸妆的心思,穿着厚底的鞋、戴着一身行头,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这会儿天气并不凉快,戏服沉重,捂得他热出了一身汗,脸上的妆都有些花了。
赵捷出了剧院的大门,只见往来行人步履匆匆,压根没有杜誉的影子。
他忽然感到了一股绝望,心想:难道是我把他的事日思夜想,以致看花了眼吗?
好在下一刻熟悉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今天怎么回事啊?”
赵捷惊喜地回过神,只见杜誉依然穿着款式宽松而质朴的短袖和长裤,花白的发丝迎着夜风微动,映着他刚过三十岁的年轻面容。
赵捷往前走了几步,厚底鞋的缘故,此刻他比杜誉高了一小块。
他抓住杜誉的小臂:“杜誉,你跟我去见程团长吧。”
杜誉颇为不耐烦地挣开他:“胡闹什么。”
夏日夜间闷热,赵捷的脑袋也成了一盘浆糊。他憋了许久,终于赶在杜誉彻底烦了他之前问出一句:“你怎么过来了?”
“我怎么不能过来?”杜誉瞪了他一眼,从裤兜里掏出门票:“我是正儿八经买了票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