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宇辉现在身为城南医院的院长,从内心里真的惧怕各种托关系的说情,那种直面拒绝的场面于他的心里也很难受。
但身在这岗位,却不得不面对这样的场面。比如说有医药代表找到卫计局的领导,唆使这领导下来打招呼,要医院卖他们的药。
也有新的住院大楼马上开建的时候,各路神仙通过各种关系来找他,希从中揽到一点工程,以壮大自己的腰包。
每次碰到这样的事情,贺宇辉都感觉极其难堪,本质上他是不擅拒绝人家的人,觉得人家既然开了口,肯定也费了不少力。
但是,现实却一次次让他不得拒绝人家。这样的次数多了,每次面临这样的应酬,他就推脱,实在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应付这样的场合。
这天也一样,就在下午他上班后不久,城南区财政局局长陈涛打来电话,约贺宇辉晚上的时候小聚一下。其实,贺宇辉与陈涛也仅仅只是吃过几餐饭,在区里开会的时候,碰过几次面,还有陈涛下乡扶贫的时候闪了腰,送到城南医院的时候,贺宇辉作为院长兼以前的外科医生,对他的伤情过问了一下,仅此而己。
贺宇辉对这样的应酬,自然一点兴趣也没有,也知道,陈涛或许有事才找他,不然,无事还不登三宝殿呢。
但是,他也知道很多东西,特别是官场上的人脉关系,还是必须要维护的。作为区里财政局长,他掌握着城南医院大多数区级项目的拔款项目。
若是区里有笔支持医院的钱需要他签批,他可以这个月批,也可以下个月批,甚至可以不批。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就算自己市里认识有人,但终究还是需要地方支持的。
贺宇辉哪怕心里不太想去,但最终还是扬着笑脸应下来:“陈局长,你请我?哪敢当呀!要不,我请你算了,您这贵客,可是请都请不来呀。”
陈涛见贺宇辉答应了,在那边高兴道:“呀呀,不用不用。这次还是我来做东吧,我定的地方在城东向阳宾馆。人不多。请大院长早点到哈。”
贺宇辉应着后,还真的推掉了几次邀请,在快下班的时候,让司机小德将自己送到城东的向阳宾馆。
向阳宾馆不大,但幽静,而且不对社会营业。大多来此应酬者,也就是各地方的小领导们。比如中海某县的领导,要来市里办事宴请什么的,大多会安排在这。这也源于这餐厅的房子,就是中海某部门的房产。
贺宇辉走进陈涛预定的包间,才发现他还没有到。但是,屋内已有一个胖子和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在候着。男人生得五大三粗,女人倒是略显精致,看起来,可能是勾搭的一对。
不过,桌上的茅台酒和和子,说明了这里就是要宴请贵重的客人。贺宇辉凑近去一看,见陈涛没在,以为走错包间。一愣的时候,那个胖子温润的手和热情的笑脸就迎了上来,他紧握着贺宇辉的手热情道:“贺院长,您来了,里边请,请。”
胖子的热情让贺宇辉一时难以适应,若不是他叫出自己的姓名和职务,他丝毫不会作停留。此时听闻他招呼自己,只得迎着笑脸,却还是愣着问道:“您?这是?”
胖子的脸上笑开了花,他一边拉着贺宇辉进包间内坐,一面自来熟地给贺宇辉端了茶,又取出一支烟,边递烟边道:“贺院长,我是陈局长的妹夫。我叫黄玉贵。呵呵。”
“哦!”
“呵呵,若说起来,我们还是同乡呢。我也是清源县的。我听陈涛说了,您就是那边的。”
清源正是贺宇辉的家乡,那里离中海有三百多公里。现在一听是自己的同乡,贺宇辉不由放亮眸光道:“幸会啊。在中海,想不到还会碰上老乡!而且还是陈局长的妹夫!真不错。”
胖子名叫黄永贵,其实是个包工头,早几年的时候就来中海承包工程,爆发了一把,搞装修的时候,他这包工头,将陈涛二婚的妹妹给追到了手。一时间,凭借着陈涛在中海城南区的人脉关系,装修了几栋区里边的机关的大楼,赚了不少钱。
“贺院长,这是我的名片。哈哈,以前的时候,我就久闻您的大名,只是没有时间去拜访。”黄永贵一边将名片递给贺宇辉,一边拍马屁道:“现在贺院长可是中海的名人,以后,还要多多照顾老乡呀。”
“必须的,必须的。”贺宇辉应付着答道。
坐下来等待陈涛到来的时候,黄永贵一边吹嘘着他的社交能力,上至中海市的主要领导,下至一些县长区长,都与他的关系不错。贺宇辉半真半假听他吹牛皮,也无意揭穿和打击他说话的真伪。他心里想的,既然是老家来人,也是陈涛组的局,他只需热热情情吃完这餐饭就行了。
不过,绕了几句,黄永贵和他身边的女人,还是按捺不住,就直接直奔主题了。黄永贵在贺宇辉喝了口茶后,试探性地说道:“贺老乡,听说贵院最近在筹建新的住院大楼?到时候,可帮老乡引荐引荐,也让老乡在里边做份活儿,捞点工钱。”
这样的话,最起码不低于十个人对贺宇辉说过。在他这个位置上,要筹建新的住院大楼,本来最初的预算只是医院加地方筹措的七千余万元。现在除着中海大学医学院的加入,以及省级医疗实险室也将在城南医院筹建,项目的资金一下子飞涨到近二个亿。这飞涨的预算,被中海以及省内各大型承建公司,视为“肥肉”。
贺宇辉听了黄永贵的话,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有些难为情的告知道:“老乡,实不相瞒吧,我们这个项目呢,是需要筹建国家级的实验室的,既然是国家级实验室,那么建设要求自然不低。而且建成什么样子,省里也有部署和安排。也因为由省里安排,我想整个项目放在省里招标的可能性会大些。老乡的公司若是有资质的话,可以关注省里边的官网,或者看看我们医院的网站,也是可以的。”
贺宇辉的这拔高了的回答,自然让黄永贵心有不悦。但不悦,他也没办法。现在,自己的大舅倌陈涛还没有来,酒也没喝,自己放在后备箱的礼也未送。因此贺宇辉的拒绝,是正常的。这也让他并未放心里去,而是嗬嗬笑着道:“好的好的,我近期就留意下贵医院的网站,一有风吹草动,我就杀到省城去,争取将这活儿拿下来。”
两人聊着天,约十来分钟,陈涛在一阵哈哈大笑中,领着三四个人,满面红光从门口走了进来。他站着,脸带微笑,先向随行的几位介绍了贺宇辉,并向贺宇辉介绍了同行的几位,有两个是他的手下,还有另一个局的局长。
不过,上天似乎有意未让贺宇辉与黄永贵有过多的接触。就在几人推杯换盏的时候。一个电话,打到了贺宇辉的手机上。
这通电话,是一个陌生人打的,事关他的前妻唐可岩。
那人在电话中悠悠问:“你是唐可岩的老公吗?”
贺宇辉愣了一下,然后啊了一声回答:“是啊,怎么了?”
那边再接着问:“你好,你现在在哪里呢?我们想见下你。”
贺宇辉看了看满桌子的盛宴,以及一桌子兴奋的面孔,他吱唔着问:“你是谁呀?想我做什么?”
那边的人说:“我们是银行的,你老婆在我们银行贷了款,我们想见一下她的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