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弱,江予终于从那肩膀上撤离,他抹净眼泪,突然觉得有些狼狈与尴尬,别过脸不愿去看贺霖。
贺霖把他膝上搁着的面包拿过来,拆了包装,递到他面前,说:“都没吃东西呢,先把面包吃了,别等待会儿饿出病了,乖。”
江予就着他的手,终于咬了一小口,细嚼慢咽,又转过视线看他。
“谢谢。”他说。
哭过的双眼依旧微红,贺霖伸出手,拭去对方脸颊上残留的泪渍,拇指抚过眼眉之间,对他说:“我们之间还谢什么啊。以后要是又累了,想哭了,就来找我靠一会儿。”
江予点头,从他手中接过面包大口啃着,听他继续碎碎念:“平时不是挺懒的嘛,就别去胡思乱想了。懒得动弹就不动,还有我牵着你走。”
面包有些干涩,又啃了太大一块,江予蓦地觉得有些难以下咽。半晌,他才应出了一声:“嗯。”
三日后,江爷爷火化,落葬。
陵园是新整顿过的,四周多种植了些树苗,就是与天井里的那些花草比起来,依旧有所不及。
见到了一片并排的墓碑,江予回想起,真正的自己仍然躺在医院。有一瞬间,他环顾四周,看着周围墓碑上陌生、却又各自承载了一段人生的名。视线移到墓碑上方的照片上,他想到自己不爱拍照,求职时用的照片也不知还有没有留底,到时候要是想贴张正经照片,说不定还得从毕业照里裁下来,不如干脆自己找个时间再去拍一张,放在电脑备份。
可心念一转,他无声一哂,心道还是算了,拍完后该怎么说?
“我之后就快要死了,以后我的碑上就用这张照片吧”?
指不定要把父母吓死。
他凝望着在爷爷墓前整理清扫着的两人,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他们。
也许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但如果可以,他不想死。
黑纱配红布戴了一周,就这么跨入了深秋。
葬礼之后,大家各自回到了按部就班的生活,一楼的厨房里油烟照常升起,只是莫名空荡了许多。
自那天思及走马灯的事后,江予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既然他身处人濒死时所见的走马灯,那就说明在走完他所经历过的一生后,他的人生是不是也就结束了?并且,据他所了解,这走马灯照理说是人生前的回忆,那是会一尘不变,还是说,他得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能够重来一次?
“江予?”
一声轻唤将他从思考中拉回。
他转头看向对方。
正是糖炒栗子最好的时节,尤其是家附近地铁站门口的临时小摊,他们出车站时恰好又逢一锅新出炉,飘香四溢,贺霖二话不说就买了一大袋。
江予照常懒得自己剥,这会儿一个接一个从贺霖手中接过剥好的栗子肉,乐得当甩手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