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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页(第1页)

但愿,严克不会疯到闯出祸来。李凌冰没有想到,这个但愿,并没有实现。辟雍学宫走水了。火光冲天,将西边的天照得通亮,霞蔚藏月,赤火之灼扑上人的脸。咚咚咚——禁宫各处都响起铜锣,宫人们四散,有的奔走相告,有的提桶灌水,更多的则是拼命逃离起火的西宫室。李凌冰细细嗅空气中的焦味——循着味儿找,总是更容易一些。她逆着奔逃的人群,追着火光而行。她走得不急也不缓,道袍下沿轻轻扫过地面,没多久,就染上一层黑色的焦灰。夜风好烫,灼得她娇嫩的皮肤隐隐作痛。有个小宫女逃得太急,摔倒在李凌冰脚边。她认出太真子,扯住李凌冰的袍角,哭道:“公主别去,正殿、偏殿都起火了,肯定烧死人了。”李凌冰微微蹙眉,双指捻起道袍两角,把袍子从小宫女手里抽出来,垂眸问她:“知道是怎么起火的吗?”小宫女抹泪,无助地摇头,“跑得太急,没看见什么人。”“逃命去吧。”李凌冰丢下小宫女,继续往火光煊赫的地方走。渐渐地,有更多宫人认出太真——她实在太容易被人认出来了,一袭淡蓝的道袍迎风微展,镶满各色宝石的莲花冠在火光中闪闪发光,细长的冠带被风舌舔舐,飘在笔直纤薄的背后,没人再去攀扯她的衣裙,尝试让她停住脚步,她如一尊临世的菩萨,眼中无人相,无众生相,一心去迎她的涅槃之火。她在火光最明艳处,找到了她想找到的那个人。《世家》有云:累累若丧家之犬。严克的一袭白袍都被火燎黑了。他背对着她,烈火犹如丹青妙笔,将他宽阔的肩、窄瘦的腰、鹤胫般的双腿用火描了薄薄一层光圈。他把原本用来束冠的黑额带缠在右手掌,那手掌握着火炬,一滴,两滴,殷红的血从手掌里滴下来,染红他脚边的一抷黄土。严克把手里的火炬丢入火光冲天的宫室。烈火“噼啪”作响,横梁在明煌煌的宫室中轰然而倒,倾倒之声响彻云霄,共振心弦,与宫室一同塌下来的,是他心中的念——那么一瞬,他不觉得自己还能活。严克背对着李凌冰,她看不清他此时的面容。但她已经可以想象,他该是一副什么鬼样子。“严止厌。”李凌冰轻轻唤他。严克一动不动,仍在看火,仿佛那火是以他的活人气为柴薪,火烧得越旺,他的身子越僵冷。“严止厌。”李凌冰唤得更大声一些。严克仍像根木头。“严止厌!严止厌!严止厌!”李凌冰一声大过一声。严克魂不守舍,仍是茫然不知他身侧还有人。李凌冰缓缓朝他走过去,伸出双臂,从背后缠住他的腰,把脸枕在他的背上,又柔声唤了一句:“严止厌。”他的背又硬又僵,嶙峋的肩胛磕得她脸疼,她想象自己的轻唤顺着他的骨骼传到他身体的每一处,她听到他胸腔里因喘息而微微的震颤,如此微弱——却又格外真实。如果你的魂魄已堕地狱,那便让我为你招魂。“严止厌——”冰山松动。李凌冰一寸寸扳过他的身子,让他面对她。他垂着空洞的目光看她,仿若并不认识她。他的魂魄已拔出躯体,被丢进十八层地狱。她的手贴上他的脸颊,用手指指腹细细抚摸,“天玄玄,地黄黄,我的严止厌,回来,回到我的身边来。”她用额头摩挲他的下巴,像小兽间最亲昵的爱抚。少年人的下巴总是如狗尾巴草撩面——扎人疼痒。他的皮肤滚烫——果然,是烧糊涂了。严克如大梦初醒,混沌的黑眸里火舌燃燃,“让圣贤的书都去见鬼,烧了它们,烧了它们,不能再逼我读书。”他扯下脖子上的铜钱,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假的,东西和人心都是假的。”严克把铜钱紧紧握在手心,李凌冰用手包住他的手,推到自己心口的位置,一丝丝用力按住,“你摸摸,心脏怦怦跳,怎么会是假的?”严克露出费解的神色,目光仍是呆呆的,他突然紧紧抱住李凌冰,双臂几乎箍得她喘不过气,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怀里的是个活人。李凌冰的双掌抵住他胸口,贴耳听到他有力的心脏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严克喃喃低语:“我活不成了。”李凌冰柔声道:“怎么会,有我在呐,怎么可能轻易放你去。”“我哪儿都不去,哪里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胡说,回家去!”严克顺着李凌冰的身子滑落,双手攀着她的肩,她的腰,她的腿,一点点滑落,一寸寸捏紧,他的膝盖砸地,耷拉下头,曲起的脖椎骨挂不住一两肉,骨头根根竖起,他浑身颤抖,同时从腔内迸出一声低沉的吼,几乎是带着哭腔,反复念了“之寒”二字,然后说:“我不想回家。”犹如梦魇,一遍又一遍地喊:“之寒——之寒——”他叹:“不想回家。”即使经历过一世,提前知道了结局,她还是逆光走到这里。她都不是胆小鬼,他严止厌也不能是!“严止厌,不许做胆小鬼。”她扳起严克的脸,“我想,神佛应我心愿,让我回到这里,不是来看你坠入更暗的深渊,或许那声永别还要等上许多年,在那之前,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和你一起走下去。”严克与她四目相对,“你记住了,不解今生的孽,我永不入来世。”彼时,天空落下天启七年冬的第一场雪。雪飘人间,落在情人乌发,宛若缀在黑绸上的珍珠。严克的目光瞥到跟在李凌冰身后的那条尾巴。谢忱抱着那柄本该属于他的鄣刀时隐,沉眸看着两人。严克狠狠瞪了谢忱一眼。只凭这一眼,李凌冰就知道严克回来了,恢复了他该有的清明和阴沉古怪。两人都像回了魂,各自分开,站好,看向熊熊燃起的烈火。有那么一刻,严克不知该说些什么。错已铸成,现在说后悔,只能是弱者的表现。他刚才在害怕什么——死吗?难道他放火烧学宫之前,没有考虑过会有这样后果?不——他有。但是,当时的他已经失去理智,他只有一个念头——一把火烧了这个人人迫他进入的学宫。愤怒犹如虎豹豺狼,齿咬人心,而妒火更是看不见的鬼魂,一寸寸将人的理智吞下。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那柄刀——该死的刀,该死的谢忱!李凌冰望着火,问:“严止厌,你信我吗?”严克机警地回问:“你想做什么?”李凌冰回答:“千万别说,我不欠你什么,不用你替我扛。在我看来,尽是些孩子话,劝你省省口舌,直接交给我料理。”严克翻翻眼皮,背后火辣辣得疼,头昏脑涨,站也站不住,他烧得厉害,鼻子里又尽是烟火的焦味,他觉得很难受,要吐了。严克此刻不想说话,露一个字都可能真的吐出来——他不想在女人面前出丑!至少,不是再一次。“放火烧宫?如此不计后果、没有退路的事,不像你严止厌会做的。但你,还是出人意料地做了。”严克觉得她这话说得可笑,好像她有多了解他一样,他们明明都没见过几次,每次还是吵架,打架!“我想,终归是我没认识过现在的你。住在我记忆里的那个人,他拥有过许多我所不知道的时光,经历过许多我所不知道的事。那个严止厌是被世态人情雕琢过的完人——没有破绽,独失可爱。”李凌冰撇过头,盯着严克的脸,“说实话,相较于他,你着实有些呆,但咕噜噜冒着人气。”完人无趣,活泼才撩人。李凌冰把这最后一句话吞到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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