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打开眼睛了吗?」其实我有点不耐烦了。
「还不可以。」他说。
「我要张开眼睛咯。」我说。
「等我数三二一,准备咯,三,二,一。」
我张开了眼睛,黑漆漆的床底,我看见了一颗颗的什么,闪闪发亮。
我眯起眼睛,是我的幻觉吗?又好像不是,那一颗颗的亮光,像是深邃的黑夜当中,抬起头可以看见的星星。
满天的星星。
那是他把夜光贴纸(会吸收光线,然后在夜里发光的那种奇妙东西。),剪成一小块,一小块,贴在床底的。
但是在那时候,我似乎像是有了错觉,我以为自己真的望见了整片的星空,漫无天际的整片星空。
「这是牛郎星,这是织女星,这是天琴,天鹰,天鹅座,这里是夏季三大角,这个是北极星,北极星是一颗恒星,我故意把它弄得很大颗,然后,这个像是s型的弯弯的,就是天蝎座,你的星座。」他说。
他照着夏季星座图,排出了整个夏天的星空。
「送给你当今年的生日礼物。」他说。
我没有说话。
「其实我本来有存钱要买生日礼物送你的,但是我上礼拜把钱全部买可新的少年快报,所以只能送你这个。」他说。
「你不会怪我吧?」他说。
「不要不说话啦,我也排了三天耶,眼睛都花了。」他说。
「不过我想我还是错了,因为如果我把我的床底板送给你,一定会被我妈揍死,所以我只好带你来看。」他说。
我没有办法说话,一句话都没有办法说。
我只是楞着看着那些星星,他为我排了三天的星星。
或许,这是唯一一次,我们谈心。
我跟杜慧嘉又绕回了西门町,发现天色早就已经昏暗,我看了看手表,十点十五分,十点十五分?完蛋了!这么晚了?现在搭车回去至少还要花几个小时,回到家我一定会被我爸杀死,我?一?定?会?被?我?爸?杀?死。
「我们,今天就住台北好了?」她说。
「什么?」
「我们可以挑一间比较便宜的旅馆。」
「什么?」
「反正明天星期天放假。」
「也对。」
不对啊,我怎么可以因为明天不用上课而松了一口气,而欣喜?
重点不是明天上不上课,而是我根本就没有在外头过夜的经验,更何况没有跟我爸告知过,而且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台北,最可怕的,还是跟一个,女?生。
「这间好了,你觉得呢?」
她指着一间外头闪着霓虹灯管,叫做「合欢居」这种奇怪名字的小旅馆,里头的光线是荧光粉红。
「过夜九百九喔,我这里还有七百,你有两百九吗?」
「我还有五百,五百二十三。」我掏出了口袋的钱数了数。
「那够,反正车票我买了来回。」她说。
「那就好。」
好什么?我怎么会回答说「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