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的烛火还燃烧着,烛光昏暗,那燃烧尽的蜡烛,点点滴滴落在灯台上面,犹如闺阁女子的泪水一般。
贾珍急速平复了沸腾的血液、激动的心情,他在想着,总不能一进去就进入正题,还得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那样才有些趣味。
他怀里已经准备好了很多的胭脂水粉、玉佩、项链、戒指等等之类的东西,手里还提了酒和各种礼物来。
贾珍在女人身上是着实有一手的,红楼梦有一个片段体现出来了。就是王熙凤、贾宝玉中了魔法的时候,众人去劝,薛蟠非常着急,挡在香菱前面不让贾珍看到。因为薛蟠这个狐朋狗友非常明白,贾珍惯会在女人身上做功夫。
连薛蟠都这么防着贾珍,贾珍也太可怕了。
里间虽然还有灯光,却听不到笑声,贾珍眉头一皱,掀开帘子,只见案上放着打猎用的弓箭,刺绣的东西放在炕上,各种工具的摆放显得有些乱,贾珍更是疑心:三姐看似泼辣,但二姐是个会勤俭持家的女人,何以如此?
视线看向床上,蚊帐已经放下来了,既然睡了,为何还有灯光呢?他本来就是董卓进京,心怀鬼胎,所以一直没有出声,想要吓两个小姨子一跳,把前戏搞热闹一点,哪里想到,这个诡异的场面,倒是吓了他一跳!
“二姐?三姐?你们大姐姐,拖了姐夫我来看你们,岳母安好?”贾珍抹了抹胡子,但是久无人声,这个成熟的男人终于失去了耐心,拿出腰间的剑鞘,轻手轻脚走过来,挑起了蚊帐。
“畜生!”
接着便是一声愤怒到了极致的嘶吼,那个声音,甚至盖过了二马同槽的声音……
“看到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岳母睡在一起,珍大爷那个性子,岂能不暴怒。”兴儿在墙角下瑟缩着,暗暗好笑。
“周兴儿,你为什么这么阴险,一来,那是我娘,二来,你这不是陷害了小蓉大爷么?我娘已经老了,倒是没什么,况且我们如今是小户人家,也传不到哪里去。”尤三姐不满地冷哼一声。
“三妹,你还是想得不周全,兴儿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倘若不拿娘亲出头,姐夫看到蓉哥儿睡在咱们的闺房,难道不会想到我们头上来?倘若不把娘亲打晕过去,以姐夫的霸道,娘亲岂不会说出实情?而且,假如姐夫看到我们和蓉哥儿那样,势必就此要挟,日后也要我们和他那样……”尤二姐咬了咬嘴唇。
兴儿心想:这个尤二姐,倒是看透了我的心思,难为你明白我的苦心。
“咱们两个不好也就罢了,为何也要把娘亲牵扯进来?”尤三姐扑在尤二姐怀里,无声的啜泣着。
兴儿看了看她们,唉声叹气了一会子,又听得前屋有动静,便站起来,偷偷在窗子的缝隙之中打量。
只见屋子里,贾蓉早被吓醒了,衣冠不整,看到自己竟然和名义上的母亲的母亲睡在一起,不由得脸色惨白,跳了起来:“父亲!你听我解释!”
“孽畜!你个没人伦的孽畜!今天我这个当爹的,要清理门户!”贾珍怒发冲冠,手中拿着宝剑要杀贾蓉,他们出来围猎,身上都携带着兵器的。
贾蓉逼不得已,有口难言,只得翻箱倒柜,又掀翻了桌子,陡然看见上面的弓箭,便拿过来格挡,口中低声下气,解释不清,那尤老娘又是晕过去了的。贾珍管儿子全靠暴力,哪里会听他解释。
于是这般乱窜了一阵,贾珍见往常逆来顺受的儿子竟然敢反抗,更是怒火交加,怒不可遏,原本火气还没有多大,却越来越不能控制了。
说起来他家暴力教育是祖传的,贾珍小时候,贾敬对他也是非打即骂,他并不敢反抗,而贾蓉的反抗,贾珍觉得不能容忍,刀光剑影越来越快。
殊不知贾蓉完全是自然反应,当生命受到了威胁,他理所当然要求生。以前不能反抗,那是生命没有威胁。而且,贾蓉想,父亲的怒火来得太奇怪了,他连对儿媳妇都那样,为何偏偏不允许自己做相同的事情呢?贾蓉思忖:到底是谁陷害我的?两位姨妈去了哪里?父亲对我已经起了杀机……是了,他肯定是故意如此,置我于死地,然后他再把尤二姐、尤三姐当做禁脔。
“父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贾蓉不禁悲从中来,使出全身力气,用弓箭横着挡住了贾珍的宝剑。
“当儿子的,你为何四处躲避?好啊!学会骗我了!说是孝敬我,其实呢,来到这里厮混来了!”贾珍的宝剑呈力劈华山之势,逼得贾蓉跪在地上。
兴儿的视线看得不全面,突然见到贾蓉低声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随即弓箭往下一划,露出了绝望的脸色,弓箭旋即刺到了贾珍的下体。而贾珍咬紧牙关,冷汗直流,忽然一剑贯穿了贾蓉的胸膛……
“快!快!二姐,三姐,跟我来!”兴儿紧锁的瞳孔依旧保持着,心里嘭嘭嘭乱跳,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和控制,迅捷地拉了二女,从后门跑出去,片刻来到附近的义庄上。
“今天晚上,你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什么都没有看见,我也没有救过你们。你们在义庄躲避一晚上,委屈了,若是第二天有人问起,就说去了东府,在小蓉大奶奶那里留宿了一晚。”兴儿力气比较大,背了她两个,就着树,翻墙进了义庄。
“多谢小兄弟仗义相救。”尤二姐过来福了一礼,二姐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知晓事关重大,怕是担心贾珍会杀人灭口,兴儿才如此做的。且她是与人为善的性子,言语称呼、举止行动都没把兴儿当做奴才。
这让兴儿对她好感大增,尤二姐怕那些棺材,反而是尤三姐搀扶着她,给她打气。兴儿临走前,尤三姐还回过头来,对他回眸一笑,媚态横生。
倒不是三姐喜欢兴儿,而是尤三姐喜欢这种玩笑,兴儿啼笑皆非,这个时候,他没有心情调戏良家妇女了,边走边想:“明儿若是珍大爷问起,我就说在路上耽搁住了,没能进城,反正只有赖升见过我,扯不到我身上来,只盼那尤老娘识趣,不要说出我来……”
“兴儿,你不该插手的……”赖升像鬼魅一样从后面拍他肩膀:“你记住了,我还在城外村子里,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我不能见死不救……”兴儿抱着头狂摇:“赖二爷,你这么袖手旁观,还不是想着把贾府的银子往自己家里搬,或是看他们内耗尽了,与他们划清界限,或是在赖家里,争取你这一房的地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赖升提着兴儿的衣领子,气息在冬夜里化成了白雾:“你虽然聪明,到底太年轻了!”
说完如幽灵般消失了,兴儿倒在墙根下,只觉得有无穷无尽的悲凉,就像冬夜下不完的雪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