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尤氏上房,尤氏道:“前儿宫里传出信来,是内监夏守忠叫人带的,咱们家大小姐说,府里名叫周兴儿的那个人,救过新皇的性命,万万不能亏待了!”
“消息属实?”贾珍刚拿起的茶杯停滞在半空中。
“千真万确,西府太太那边传过来的,否则我也不必多此一举。”尤氏笑道,到了如今,她对兴儿的印象大有改观,况且她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兴儿能够不死,自然最好了,没准以后还能为自己办事:“儿媳妇娘家的亲人相继去世,她这守孝又多了几层,兴儿是个不错的管事,我叫人通知她时,一并也把兴儿要回来,总不能让所有下人也跟着守三年的孝,除了少数几个,府里也没这个规矩。”
贾珍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眼神闪烁,沉默着。对于兴儿,他仅仅是怀疑,但是现在大小姐发话了,他只得从命:“依你便是,咱们家的大小姐,当选为娘娘的事情,准不准?”
“没有十分准,也有七八分准了。”尤氏笑道,她们女人都是羡慕贾元春这个福分的,皇贵妃?那可不简单,至少薛宝钗那样的才华、美貌,进京选秀,前途也不好看。
贾珍说了几句便丢开出去了,尤氏闷闷不乐:就算有孝在身,贾珍也会和佩凤、携鸾她们荒唐的,可是现在贾珍从没进过她们任何一个人的房间,贾珍到底怎么了?
西府凤姐院,王熙凤又从王夫人那儿回来:“这怎么可能?兴儿这臭小子、王八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道?他救过新皇的性命?还要咱们引以为荣?岂有此理!我就不信他运气一直这么好!”
夏守忠作为新皇亲信太监,还和贾元春交好,把消息传了出来。那时皇帝吩咐了指挥使仇大人,但具体情况夏守忠也不清楚,传给丫头抱琴,再传给贾元春,贾元春更不知道兴儿究竟会担任或者被赏赐什么。
她仅仅认为这是给府上争光的事情,他们贾府都会有面子。因为兴儿毕竟是贾府的奴才,一切都是贾府的。
太监不允许出宫,几乎历朝历代都有规定,但是皇家嘴大,他们规定的事情,也由他们来打嘴。
红楼梦太监戴权公然外出买官卖官,虽然是以皇家名义出来慰问,但皇家这张脸,却也打得红红的。
“老太太还说了,等兴儿回来,还要亲自见一见呢,这可是有脸的事情,虽说咱们家祖上有从龙军功,但兴儿还承袭了这份本事,老太太更是欢喜了。”平儿小心翼翼地泡了茶来。
其实她们都不明白一点,兴儿即便救了那人一命,那人也会觉得理所当然,肯定不会有什么感恩戴德的平常人之情,之所以重用,只是在于价值罢了。错就错在,夏守忠并没有得到实情。
王熙凤压了一肚子火,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觉得好像被人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有这一层保护伞,怎么整治他?不知平安州那边怎么样了?
平儿斟酌道:“我问了金钏,伺候老爷太太的时候,老爷说,平安州的官场被大力整顿,几乎都清洗了,尤其是知府老爷,还服毒自尽了。”
“什么?”王熙凤柳叶眉倒梳,推翻了茶杯,那么兴儿肯定无事了,这么多次,他都安然无恙地逃脱了,而且回来位置还会更高,她这脸还往哪搁啊?自己还要不要脸面了?从来没有这么几次三番地吃过一个人的亏!从来没有!噗嗤一声,胸口一闷,王熙凤竟然吐出了一口血:“不可能!怎么可能这样!”
平儿看得骇然失色!
远方的平安州,一处密室,吴恩淡淡道:“一天走下来,我看你办事还行。你最突出的地方,便是武力还能长进。如果你以后有了门路,并且足以胜任到敌国或者边疆地方做事,那么我想指挥使大人会乐意让你转行,就不必做贾府的暗桩了。”
吴恩对兴儿还是颇为顺眼的,一来兴儿算人的底细精密,他已经领教过了,他不知道兴儿是得益于看过红楼梦那样一本伟大的书。二来兴儿性子有实实在在的一面,兴儿不愿意卖主求荣,你可以说他傻,但有的人生来就是这样,傻人有傻福,至少在吴恩看来,以后同行,兴儿不会威胁也不会伤害到他,人品比起转了性子的贾雨村要好多了。故而,吴恩多说了一番话。
兴儿心想:果然,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上了你们的贼船,就下不来了。不过我应该往好处想,八品神兵卫,官职小,那也是官啊。而且听吴恩的话,有机会还是可以和贾府撇清关系的。
“多谢大人指导,卑职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兴儿表面不动声色,还递给了吴恩两张银票,吴恩收了。
如今官场都吃这一套,王熙凤要指使顾教化、云光等包括督察院的人,四大家族的名义固然重要,但她照样得用银子打点。兴儿,又怎么能逃出官场潜规则,就算他不想,也得这么做。
询问到贾琏原先的下榻之处,却空无一人,问了掌柜,说是还有一位女客在上房,兴儿急匆匆上来,看到了秦可卿孤零零一人在那儿掩面涕泣:“大奶奶,你怎么了……”
还想问一句别人去哪儿了,想想应该是先走了,秦可卿站起来:“你回来了便好,才刚府上有人来汇报,说是我父亲和弟弟皆身亡了!”
兴儿沉默无言,他也推算到了,但红楼世界随时随地都要死那么多人,他也救不过来啊!他又不是救世主,救了秦可卿已经不错了:“节哀顺变。”
“我还在担心,你是不是会出什么事,其他那些老管事并下人,我都打发他们先行一步了。”秦可卿不知哪儿来的勇气,靠在了兴儿的肩膀上。
以她上次濒临死亡也要不顾一切跑过来的性格,如果没有得到这个信息,秦可卿恐怕击鼓鸣冤去了!
不说那些,兴儿登时傻眼了,一个颇为成熟的人妇,可能因为情不自禁投进了自个儿的怀里。能轻微感受到胸口那软软的触感,淡淡的体香、发香。这毕竟是嫁了人的妇女,而且她是主子,自己是奴才,怎么办?当然得抱啊!不抱才是傻子啊!于是兴儿拍了拍秦可卿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