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片子倒是洒脱!”,徐羽不满地撇了撇嘴,抬袖遮了自己红透的眼眶。
一前一后离了江岸老远,徐讷才轻轻地问出声道:“徐羽,你不怕将来后悔?”
“后悔!我现在就后悔……但摊上你这么一个离谱的爹,我能如何?没得女人肯嫁你,收个弟子将来也是要嫁的,我不守你身边,谁管你死活呀?”,徐羽的碎嘴一如往昔,没完没了。
打了个轻转的客船悠悠地停在烟波浩淼的水面之上,远眺着熟悉的两个背影渐走渐远,消失不见。曼云收回了撑扶着船壁的纤纤细手,扬声对掌舵的船老大唤道:“我们回霍城!”
浆声轻击着水面,较之来时轻了两人重量的小船沿着来时路逆流而上。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少女稚雅而又软柔的歌声清越地飘扬在了水面之上,不过一会儿,船舱内响起了拐杖击敲应和之声,老爷子苍老沙哑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谁已往,谁又来?破浪击水的轻舟轻快地向前驶去。
因为广善寺老僧的身后事,周家祖孙已比预计的七八天要多耗了几日,再送了远去的徐家爷俩,更归心似箭地想要赶回霍城。
霍城溪南小周府的大门口,周恪也正对着一队将要离去的骑队拱手为礼,谦和地道着抱歉,“家祖父外出,子诚实不知归期……”
场面话是这么说着,看着面前板着黑脸的张绍雄,周恪暗自叫苦不迭,指望着阿爷能再晚些回来,即使到了桃花渡也能被等在那里的周忱拦住。周恪明白,祖父周显十分厌恶张绍雄,即便现而今姓张的手里已捏稳了和州的军政大权,可依着阿爷的脾气见到其人,估计还是会不屑相待。
坐在马上的张绍雄居高临下,倨傲地瞥了下立在马前的周恪,突然地哈哈一笑,冲着马身狠狠一鞭。
还没反应过来的周恪被站在他身后的一名褐色健仆猛地一拉,险险地避开了擦身而过的马匹。咽了口口水,在仆人的搀扶下站好,周恪苍白的脸上才显出了后怕的惶恐。
由张绍雄带着的几骑飞快地掠过了霍城芳溪南岸的几条街巷,马蹄踏到文德桥的南端,才渐缓下了速度。
“那是什么地方,薛二?”,张绍雄举起马鞭指向了对岸可见的一大片空地。
此前在长兄薛进均家中住过几日,也细看过霍城的薛进益眯了下眼,胖圆的脸上挤了一抹笑道:“禀大人,那是溪北大周府的门前。周家人在那边的河堤上弄了块‘且系舟’的石碑子,就硬是不让霍城全城的人在那块儿呆着,经过的车马还都得让着。”
张绍雄冷声一哼,道:“周家人也太霸道了吧!”
围在他身边的附合声立时四起。
“和州是大人治下,且待小人去把那碑给砸了!”,有满脸横肉的粗汉子已捋起袖子,催马欲动。
一条马鞭止了几人的面前,张绍雄的大眼一横,那些个嚷嚷的立时就消了音。
“正月里军中刺探匪情的两个军士在霍城遇了险。说起来,这小地方也不太平,那些匪来无影去无踪的必定与地方上有着关联。某受皇命管着和州,自当要绥靖安民,绝了匪患。地方上的良民自是要安抚的,但若是欺压百姓的豪强街霸该打压还是要打压的……”
执鞭四下指点的张绍雄边言边叹,威仪端正,气势十足。
由文德桥从对岸走过来的一群年轻学子经过骑队身边,听到些铿锵激昂的尾音,不由地侧目相看。有几个年长的认出了这队人身着官家服饰,还恭敬地对着张绍雄作揖施礼,才缓缓离开。另一些还未束发的童子,却根本没在意,笑着闹着就过了桥,身上背着各式书袋晃着,拍在小身子板上发出了一阵阵扑簌的声响。
张绍雄坐稳马背,轻轻颔首,显是对学子们的礼仪气度很是赞赏。
“传芳书院的学生,我倒是认得出。”,传芳书院统一的青衫很是好认,张绍雄拉马靠近薛进益,鞭梢指向了远远跑去的几个孩子,问道:“那几个小崽子又是怎么回事?”
“大人,那都是在周氏族学里开蒙的学生。霍城周氏自诩是书香世家,说是从幼时起就要要求小儿立俭德,恤民力,不论族人贫富都不许孩子华服车马。但实则也是这小地方小,来回走着方便,周氏才敢如此,说来不过是群井底之蛙的自吹自擂。”
话说完,薛进益偷眼儿看着张绍雄变化的脸色,暗松口气,庆幸着自己又一次猜对了大人的心思。
“那些小崽子礼数欠缺,咱们是不是要替他们的父母管教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