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摇头,“当时日本处于战乱时期,国内大名征伐不断;而我国当时也有各种问题,农民若能活得下去也不能被当时的海商巨贾裹挟,说到底还是禁海之策闹的。”
她顿了下又道:“不过日本入侵朝鲜,我们为了帮朝鲜,真是伤筋动骨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
崇祯变法之所以能得以展开,一来得益于北京的沦陷,国家已到了亡国的地步。想起当年的蒙元,社会各阶级因利益达成了共识,不再墨守祖宗成法;二来么,则是开海贸是符合大部分人利益的。
长期以来,大明禁海,可那只是明面上的。不知多少人偷偷出海,日子久了就形成了强大的利益链。官商的勾结,使得部分海商迅速做大。
他们得了钱又培养子弟读书,送入仕途继续维护这条利益线。日子久了,他们就掌握了国家的经济命脉。
比如桑麻的价钱,绸缎的价钱都成了这些海商操作的资本。
其中有几家成了代表,他们公然与朝廷抗争,做着海贸生意却是反对开海,导致隆庆年间的开海只维持了短暂时间又再次夭折,生生错过了明朝最后一次赶上世界的机会。
而他们反对开海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为了垄断。
所以许多人已不满,只是奈何势大,不得不低头罢了。
中国素来有不破不立的说法,在国破家亡跟前,崇祯强势作为下,总算再度开海,而崇祯为了减少阻力,不但给官员增加工资,甚至贿赂大臣。
这事满月多有听说,不由为崇祯感到悲哀。
明明是正确的事,可一个天子为了他的国家竟是要贿赂大臣,让自己想法得以实行。
好在,他的继任者也受了亡国苦,无论阻力多大,都坚持开海,否则哪来大家现在安定的生活?
这些事没法说,毕竟事涉几代帝王。可不说归不说,大家心里却是清楚,默默喝了几口酒后,石琮才打破沉默,道:“我看日本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满月诧异了,就是清末的时候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都不多,石琮是从哪里看出日本狼子野心的?话说在甲午战争以前,许多中国人不是从来都没正眼瞧过日本么?
“嗯,我也觉日本不得不防。”
徐远也附和道:“我曾听海商说,日本见我大明开海,本锁国的日本立刻也跟着开海。诸位可还记得白江口海战?”
“哪里能不记得?”
满月叹息了一声,“那是我们与日本的第一次交手,当年的唐朝人可是把日本打得没了脾气,后来什么都学我们,日本这个虽是地方狭小,可却善于学习,的确可怕。”
“他们一切学华,我才觉他们可怕。”
石琮涮着羊肉,一边吃一边道:“连祖宗成法都可说丢就丢怎不可怕?”
“是极!”
徐远用力点头,“而且你们可曾听说蒙元时期神风的事?”
满月惊愕,她一直相对于唐宋,明是比较保守的,对外面的事一点都不关心,可现在看来,他们居然连神风都晓得,哪里是自己想得那般保守?
“此事多见杂书记载。”
石琮接话道:“听闻宋灭,上至天皇,下至贫民,都茹素三月吊念宋的灭亡,而且拒绝向蒙古称臣,后来忽必烈两次惩罚蒙古,舰队才行驶半途就被大风刮得见了海龙王,当时的日本就喊出天佑中华的口号来!”
“正是这句,你们不觉可怕吗?!”
中二少年忽然变得无比严肃,“我可听说了,他们国内的有识之士认为他们才是儒家的道统所在。当年宋灭了,朝鲜投降了,而日本却是得意保存。我听一些去过日本的人说,若是想领略唐宋风貌去他们的京都看一看就能领略到了。”
“崖山之后无中华……”
满月的眼睛莫名红了,想起本来的历史,想起十四年抗战,想起爷爷奶奶跟自己描述的种种暴行,不由潸然泪下,“恐怕此时他们国内又觉我大明亡了吧?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凌我等属国,已不再视我等为天朝上国。”
二人被满月激动的情绪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又听满月道:“我曾做过一梦,梦见就是这反而蕞尔小国忽然化身为狼,将我同胞视为猪狗,正是因为他们国土狭小,才可能日后瞄上我们。只要我们一旦虚弱了,他们就会像入侵朝鲜时一样入侵我华夏。朝鲜尚有中国可救援,可我中国呢?到时又要求助谁?”
“这……”
杨满月这番话冲击力太大,给二人带来深深的震撼。
他们不是迂腐的老夫子,正是头脑最灵活的时候,再加之身份在那儿,见识广,不是一般小民,深知满月此言绝不是危言耸听。
大明自立国来,外部环境就一直险恶,特别是金人如今占据了半壁江山,许多有识之士的忧患意识其实很浓的。
他们思索了从与日本往来的种种事,不由毛骨悚然。
是啊,若是国土大又何必去侵略朝鲜?
明明知道朝鲜是大明属国,那时的大明虽有末日气象,可对于日本却是庞然大物。那时的日本就敢招惹朝鲜,谁敢说现在只剩下半壁江山的大明会被他们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