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宓年纪虽轻,但品级放在那里,按照规定,站到了第一排。
身边的外命妇无一不是头发花白的老妇。
她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娘子站在一众老妇中间,真真是鹤立鸡群、光彩夺目。
姜皇后一眼便看到了唐宓,笑盈盈的跟她打招呼,“几日不见,阿唐愈发稳重、干练了。”
她扭头对坐在下首的赵氏点点头,笑道:“阿姨好福气啊。”
赵氏闻言,欠了欠身,道:“娘子谬赞了,猫儿是个好孩子,就是年纪轻了些,以后还需娘子多多照拂。”
“阿姨太客气了,都是自家人,理应相互照拂。”姜皇后对赵氏格外敬重,全然不似过去那般只做表面功夫。
至少在外人看来,她是真心尊敬圣人的乳母。
而之前两人的些许龃龉,也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姜皇后的种种示好,赵氏并未多么在意。她一生荣辱皆在圣人身上,只要圣人好好的,皇后什么的,对她根本没有多大的威胁。
倘或圣人有什么不妥,赵氏眯了眯眼睛,呵呵,她老婆子活了六十多岁,苦吃过,福也享了,就算立时死了,也不觉得亏。
唐元贞立在人群中,见女儿年纪轻轻却站在最前列,心里既是欢喜又是骄傲。
正旦朝会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太阳高升才结束。
大朝会过后便是宴饮,圣人在甘露殿赐宴,宗室、勋贵、五品以上的朝臣,以及京中高寿者全都应邀参加。
大殿里人头攒动,人们各有各的小圈子,要么高谈阔论,要么举杯畅饮,气氛很是热闹。
庚辰之乱带来的阴影已经彻底褪去,贵人们再次回归富贵祥和的生活。
圣人盘膝坐在御座上,含笑看着嬉闹的人群,目光一转,正好看到李寿恭敬的侍奉在李家老祖宗身边。
“十八郎,你个猴小子,还不赶紧滚过来,好生跟阿舅吃杯酒?”
圣人一指李寿,不客气的笑骂道。
虽是“骂”,但亲密之情溢于言表,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
尤其是圣人的几个儿女,更是心里泛酸:阿爹就是偏爱十八郎,竟是连嫡亲儿女都比不过这个宝贝外甥啊。
李家老祖宗眸光闪烁,慈爱的对李寿道:“阿寿,圣人召唤,你还不赶紧过去?”
李寿乖巧的应声,然后才起身来到御前,举杯向圣人恭贺新春。
众人瞧了,暗自议论不已,啧啧,瞧瞧人家李十八郎,多孝顺的孩子啊。
老祖宗心里却在冷笑:他孝顺?哈,这狼崽子若是真孝顺,就不会跟他争权!
一想到那个还没有落成的“东庐书院”,再想想族人们那欣喜若狂的模样,老祖宗就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端起酒杯,老祖宗默默的盯着杯中澄澈的酒水,默默的下了一个决定。
正旦朝会结束了,宫里的赐宴也吃完了,回到家中,又是丰盛的家族聚餐。
分家出去的族人们再次回到主宅尽情畅饮。
酒过三巡,老祖宗突然开口了:“我上了年纪,你们也开始糊弄我了。我竟不知,历史悠久、名声卓著的李氏家学竟糜烂成这个样子!”
众人俱是一惊,心说话:老祖宗这是什么意思?
李寿和唐宓却是暗自警觉。
果然,老祖宗迎着众人惊疑的目光,沉声道:“整顿,家学必须严加整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