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周七很准时的来寻云珩,云珩也将一切打理妥当,可以安心地跟着周七离开。周七瞧着云珩略微有些阴沉的脸色,不由得轻笑一声,语气温和道:“长公主不必如此紧张,有些事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的。”
云珩闻言眸光沉了沉,继而点了点头,并未言语。她一直以为周七虽常年伺候在秦灏宸身边,却也只是个心腹罢了,很多事秦灏宸不可能如数都告诉他,没想到与云珩想的恰恰相反,她相信以秦灏宸那般小心翼翼地性子,断然不会与周七说这件事,可是周七就能猜到秦灏宸的心思,都说伴君如伴虎,周七能在秦灏宸身边存活这么多年,依旧可以不被宋家的人亦或者旁人收买,还能为秦灏宸卖命,着实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周七带着云珩去的地方果然又是上次的密室,秦灏宸似乎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一杯茶已经下肚,云珩去时,他刚放下茶杯准备再倒一杯茶。
“陛下,昭阳长公主来了。”周七进了密室后便小声提醒道,秦灏宸听脚步声便已知云珩来了,只是规矩不可没,周七不可能进了屋一句话不言语转身就走的。
秦灏宸将自己杯子倒满茶,又给云珩倒了一杯茶后,对着周七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周七会意,对着两位主子揖揖手,便垂首退了下去。
随着密室的门重重关上,密室陷入一片死寂,云珩瞄了一眼跟前冒着热气的茶杯,似乎隐隐觉得此事并非云珩想的那般简单了。
秦灏宸亦是盯着跟前的茶杯,一言不发,良久后似乎酝酿好了情绪后,微微侧了侧脸,眉眼间带着些许疲惫,“云珩,这件事只能你去做,只有你能帮父皇了。”
云珩眸子一滞,纤手微微一颤,点了点头坚定道:“父皇请说吧,不论是何事,只要是父皇所需,云珩自当上刀山下火海都不会眨下眼睛。”
秦灏宸轻叹了一口气,随即语气沉重地说道:“想要扳倒宋家,硬碰硬是不行的,除非我们有了足以一击致命的证据,而在之前我们都不能轻举妄动。而此事没有人会真的一心一意帮衬朕,要知道宋家如今在秦国的地位,是仅次于云家的,谁也不会去想与宋家过不去的。如此一来,能帮朕的只有朕的亲人,而与宋家有仇怨的,也只有你了。可你的身份是长公主,无比尊贵,你若是去查此事那必定会惊动宋家,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假装落狱,免去长公主诰命,成为一介布衣,如此一来宋家或许才会相信你与朕之间恩断义绝。”
云珩闻言,沉吟了好半晌,秦灏宸可并未将话都说全了,她若是成了一介布衣,那得有多少人排着队要她的命呢?
“只是这样,就太委屈你了,这些年虽说你在云家,云明皓一直拿你当做掌上明珠,并未吃过太多的苦头,可是朕想到你自小便不在朕的身边,朕心里就跟刀扎一样疼,朕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母后,可这是扳倒宋家唯一的法子了,只要宋家覆灭,以后不论你提什么要求,父皇都会答应你。”秦灏宸似乎并未瞧见云珩渐渐沉下去的脸色,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眼底尽是浓浓地歉意,让云珩实在无法拒绝。
云珩对她那所谓的母后,没有什么情谊可言,可是想来是她把自己带到这个世上的,而她又被宋家的人害死,于情于理,她都要为自己的母后报这个仇的。
“父皇。”云珩轻声说道,她语气温和,眸子清亮,烛火微漾中,秦灏宸蓦然间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颜倾。
“儿臣若是成了一介布衣,恐性命难保,这一点,想来父皇应该是知道的,父皇也会打算在暗里保护儿臣吧?”云珩微微侧了侧头,看向了不远处书桌上的一块令牌,那是调动秦灏宸死士的令牌,只有秦灏宸自己有。
秦灏宸点了点头,承认了云珩所言,谁知云珩却摇了摇头,正色道:“不要派。”
“什么?!”秦灏宸蹙了蹙眉,有些震惊地说话,他欲要说些利与弊给云珩听,谁知却被云珩抢先。
“父皇若是派了人保护儿臣,那此事便功亏一篑了,宋家之所以能在秦国屹立多年不倒,不单单是因为他们有两位后宫之主,更大的原因是他们的主子都不是蠢的。父皇既与儿臣断绝了关系,暗里派人保护难免不被宋家发觉,到时候若是猜到此事是个陷阱,那岂不是白做了这些事?”云珩神情一点一点凛下来,语气中尽是寻常女子不可多得的沉稳。
“可若是如此,父皇岂不是将你置于生死中?不单单是宋家,太多太多人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倘若你失去了长公主这个名头的庇佑,一身布衣走出这宫里,你会迎来多少杀身之祸你可知?”秦灏宸又急又气,语气中地焦急足以显露出他对云珩的关心与在意。
云珩轻笑着摇了摇头,“父皇应当听过一句古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倘若不将儿臣置于生死之间,宋家又怎么会真正相信儿臣呢?而且儿臣还没有活够,自己有办法活着搜集完宋家的证据,也一定会活着拿给父皇的。而至于这期间儿臣的性命,全由儿臣自己负责它好了。”
“你有何法子护着你自己?你手无缚鸡之力,仅凭几个宫女?”秦灏宸有些不解地问道。
“当然不是,儿臣有一个江湖朋友,武功高强,对医术也略知一二。再者既然儿臣的母亲,云夫人是儿臣母后的妹妹,那想来也是有些暗里的势力是父皇所不知的,所以此事父皇既然打算做了,那就得好好做,这次如果不狠下心来,那以后的日子,儿臣与父皇都不会有多好过的。”云珩一双如水的凤眸里,映出太多太多情绪,有恳求有悲凉也有得偿所愿的欣喜。
“好。”秦灏宸沉吟了良久,终究点了点头,这件事总要有个人去做,而云珩则是最合适不过的人了。
“此事,父皇帮不了你太多,眼下便开始寻一个妥帖的理由将你押至天牢才行,可是宋家的人素来不轻易信人,若是想让他们相信你当真失势,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秦灏宸揉着眉心,有些忧愁地说道。
“是父皇将此事看的过于难了,其实很简单的,前些日子父皇处置了丽妃娘娘,而当初是儿臣阻拦了丽妃娘娘掌掴倩贵人,父皇不如就说儿臣是与倩贵人是一伙的,演了一出戏来骗父皇,而儿臣如此做,就是为了能操控倩贵人,来日若是倩贵人诞下龙
子,儿臣就可操控他。”云珩端起茶杯,语气温和地说道,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扣上如此大的一顶帽子。
“你刻知道若是你被按上如此罪名,世人该如何说你?这个方法绝对不可以,无论如何,朕都不会让你背负骂名。朕已经想到一个了,此事不必你插手了,你先回去好好睡一夜吧。”秦灏宸态度坚决地说完后,便起身背过手去,不再看云珩。
“父皇当真不再看看珩儿了吗?经此一别,也不知何日才能归来。”云珩放下茶杯,唇角漾起一抹苦笑,语气中都泛着苦涩。
闻言,秦灏宸迟疑了好半晌,才转过身来,云珩看着秦灏宸微微颤抖地身子,鼻尖微微泛酸。眼前这个男人是九五之尊,这个身份束缚住了他太多,让他无法任性,无法去释放内心的苦楚,他多么爱颜倾没有人知道,他藏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替她报仇那一日,可这一日却又要他最爱女人的女儿去做,一妻一女,皆是他的心头肉,他如何割舍呢?
可是他没有得选,为颜倾报仇,是他十二年如一日般的愿望,他是九五之尊,他是应该心怀天下,不该意气用事,可是他觉得他为天下做的够多了的了。况且铲除宋家也不单单只是为了颜倾报仇,宋家罪行累累,也不是什么忠臣,除去宋家,也是除去了朝廷中最大的一块绊脚石,只要宋家没了,秦灏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帝王,而不是一个被宋家架空的虚假皇上。
“父皇,希望下一次儿臣再来此地时,一切都结束了。”云珩站起身,盈盈一福身,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复杂地情绪。
此言引得秦灏宸微微叹息一声,他看着云珩微微垂下的脸庞说道:“你与阿煜的事,朕会想些法子,虽说你们二人是姐弟,可若当真是两情相悦,朕会想尽法子让你们在一起的。”
“父皇!”云珩忽然喊住秦灏宸,她猛地抬起头,语气焦急地说道:“阿煜应该有更好的生活,倘若与儿臣在一起,难免不被世人所诟病,儿臣命不久矣,父皇不必如此的。”
“命不久矣?你如此一说朕才想起来,之前听闻颜珏说,你身子骨不好?”秦灏宸微微眯了眯眼,细细打量起了云珩。
云珩微微颔首,算是应了秦灏宸此言。
“当年颜倾如何死的至今都是个迷,朕只瞧见了她的尸体,而验尸官检查尸体表面检查不出一丝一毫的致命缘由,验尸官想要解剖,却被朕拒绝了,朕不希望她都走了,都不能给她一个安宁。但是即便如此,朕也能猜到她是中毒身亡,既然中毒,你体内不可能没有毒的。”秦灏宸眸子一凉,瞧着云珩微微苍白的脸色,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云珩闻言缓缓抬起头,对上了秦灏宸的眸子,她的眸子柔和似水,瞧不出半分喜怒哀乐,“蚀骨毒,而且,母后她所生下的不止珩儿一个女儿,应该还有一个孩子,只是是男是女,就不知了。”
云珩敢如此说是有根据的,凤月琢的师父说过云珩体内的毒是双倍的,而颜珏也说当年是她将云旻祎身上的毒引到云珩身上的,云旻祎既然是颜珏的儿子,那么当年被救的另外一个孩子就另有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