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院士当然不象这些普通的专家那么好请了,因为一来是他德高望重,门生弟子满天下,二来是他年岁高了,而且前几天他自己生病后,才刚刚出院不久,所以他可不是院长一纸命令就能招来的人。
不过在某些时候,即使是再难请的人,也总有人会有办法把他请过来的,这不,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崔老院士终于在两位医师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到了密字二号病房门口。
“唉,人老了,确实不中用了。”崔老院士在门口顿住脚步,微微叹了口气道。
“要劳烦您老人家,真是不好意思。”搀扶他的两位医师忙对他赔笑道。
他们知道,老人家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确实不宜起动,可是现在病人的情况特殊,会诊的这些医师谁也不敢捉刀,所以他们才想尽一切办法把老爷子请过来,现在老爷子站在门口叹气,既是慨叹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佳,也是对他们这种死缠乱磨的请人方式表示不满。
“劳烦不劳烦,那倒是说不上,”老爷子扬了扬寿眉道,“因为我也是行医之人,所以治病救人也是算是我的本份。”
说到这里,老爷子微微一顿,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但是我辈医者,见贵而不趋,见贫而不厌,这也是最基本的品格。”
说完这些,老爷子才舒了口气,然后慢慢地内走,他这话是大有深意的,因为他深知,近年来大部分医院都形成一种怪毛病,凡是有权有势的病人,在医院会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而对于那些经济拮据的病人,往往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现在眼前的这个病人,既然能让那么多的人费尽心思请他出马,那自然是非富即贵了,所以他虽然碍于情面如约前来治病,但是他临到门口,还是不着痕迹地把这种趋炎附势的作风抨击了一番。
两位医师听他这么说,都不由相视苦笑,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还不知道这个病人是什么身份,趋炎附势什么的,那就更谈不上了,可是这些话现在当然不方便和老爷子分证,所以他们也只能装聋作哑,任凭老爷子教训了。
老爷子一进门,本来坐立不安的那些医师,就如同得了仙佛一般,马上把床前的位置让开,然后躬身侍立在老爷子背后,老爷子在病床前就坐以后,本来还想先喘口气,可是当他的目光无意中扫着病人的脸时,他的浑身不由微微一震:咦,这个病人怎么象是小方那小子?
他心里虽然有此一疑,可是他还怕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人了,所以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凑近病床前细看,他这一看,顿时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有些发抖,因为眼前的这个病人确确实实就是几天前救过自己一命的方子明!
“这,这是怎么回事?”老爷子颤巍巍地站起来,指着方子明哆哆嗦嗦地说道,“小方怎么会弄成这样?”
众人料不到老爷子突然会变得这么激动,所以一时间都傻眼了,不过好在这里面有两位医师上次参加过给崔老院士治病,所以他们知道老爷子和方子明之间的渊源,于是他们赶紧扶住老爷子的身子说道:“老爷子,您别激动,保重身体要紧。”
“快,快把各种仪器的数据给我转过来……”老爷子刚才在刚才在大惊之下站起身来,现在反倒觉得双腿发软,所以他扶着一位医师的手颤声道。
“是。”各位医师见老爷子下了令,忙各归本位,于是病房里顿时显得一片忙乱。
“唉,既然是小方,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老爷子一边摇头叹息一边低声抱怨道。
原来在这里会诊的医师虽然有两个认得方子明,但是去接老爷子的两位医师却不认识他,而且他们去接老爷子之前也没有进过病房,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老爷子和病人之间还有这种渊源,不然他们也不用费那么多的心思了。
因此崔老院士直到进门之前,还不知道病人是方子明,否则他也不会站在门口发那一通议论了,而且更悬的是,幸好老爷子的为人比较随和,不是那种有了点本事就喜欢拿跷的人,否则他如果托病不来,就根本不可能知道方子明受伤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清誉就会大受影响,因为不管怎么说,方子明都曾经救过他的命,如果他现在托病不来,无论是出于什么缘由,那薄恩寡义的考语他都是逃不掉的,所以说,一个人不管能耐有多大,都要始终保持谦逊的态度,否则有时就会发生许多让你意料不到的事情。
“老爷子,这个我们确实不知道……”去接老爷子的两位医师呐呐地说道。
“算了,这些都不用说了,”老爷子摆了摆手道,“现在救人才是最紧要的事。”
老爷子急,病房里的这些医师更急,所以他们的工作效率就空前的高,片刻之间,他们不但把方子明进病房后的各种检测数据整理好了,而且还附上了自己的分析意见,以供老爷子参考,这对于这些医师来说,可以说是破天荒的事情。
因为大家都知道,医生之间历来都有临床较艺的恶习,一般情况下,只要是几位医师同时为一个病人看病,那个病人有九成的机率是好不了的,因为这些医师在用药时,都会在自己得意的地方留一手,以防别人偷艺。
而且他们发现别的医师用药有误时,也不会明白指出来,而是坐等别人翻船,以此来达到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的目的,这种毛病连古时候那些为皇帝看病的御医都免不了,因此古人常将那些有艺无德的医师比做人屠夫,因为他们抬手之间就决定一个病人的生死。
不过病房里的这些医师似乎都已经脱离了这种低级趣味,所以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们不但没有留一手,而且他们都尽量发表自己独到的见解,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现在是拴在一根绳儿上的蚂蚱,如果大家不齐心协力,到最后谁也讨不了好去。
老爷子戴着老花镜,飞快地翻动着这些资料,因为对他来说,有许多常规数据他是根本不用看的,他要看的只有几个关键点,然后就根据这几个关键点,分析病人的病因、病机,并且迅速在脑子形成诊疗方案。
可是老爷子把方子明的所有数据资料看完以后,不但没有想出诊疗方案,反而露出一脸茫然的神情,因为他行医垂五十载,从来没有遇到过方子明这种病状,而且以他的见闻之广博,似乎在古今的医学书籍上,也从来没有记载这种病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崔老院士一边努力地思索,一边喃喃自语道。
众人看着老爷子的一举一动,心里都颇为紧张,因为对他们来说,崔老院士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如果连崔老院士也救不了病人的话,那么他们这次的抢救基本上也就宣告失败了,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向上级领导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