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飘倒是没有这样极端,等杨冲锋离开后,定定地坐着,想找到改制新的突破口。杨冲锋在汇报里,说到京城那边已经有了些意向,但意向不是决策。更难保不是杨冲锋没有完成任务的一种托词,给自己涨脸面的说法?从他的话里,已经将重心放到省城这边,更佐证了京城那边已经不用指望了。朱志飘明白,酒厂改制的关键就在于引进资金,才能激发出酒厂的潜在力。
心里叹一声,如今,改制不仅是时髦的词,更是流行的工作,至于说不是真正带来利益,带来经济实惠,又有多少人从实情出发?柳河要必须改制,才符合自己的政治需要。最终改制后的结果,那还不是都处在探索阶段?想到这里,心里觉得踏实了些,提起办公桌的电话,给省城的朋友们拨去。
走回到县政府,想着县里两位大佬的心思,心中暗自好笑。自己可是按照实际情况进行了汇报,他们自己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如今去省城的经费得到了,也不必让双方知道经费的情况。等他们都出来扮好人,也让开发办得些实惠,好多干几件事。
阙丹莹到办公室里来,看着靠在办公椅上的杨冲锋,心里也拿不准先前他跟张凌涛说的那句话是真是假。这人年轻轻地,从脸上跟本就看不出什么来,当真是什么样的人,心里感叹一声,自己那个弟弟阙德望,也不就和他年纪差不多,可一对比相处太远了。
“杨县,我先把给工人们发放的春节慰问款情况,给您汇报汇报?”
“你负责落实的,我自然放心。教你来是让你到万县长那里划一笔经费到开发办,朱书记那里也不一笔,多少都不嫌,也不要给双方说对方的经费情况,划到账上就是。”
“啊,有这好事?”能从县长和书记那里划钱过来,那是难而又难道事,阙丹莹自然知道要怎么去操作。得到两人的签名批复后,找财政局于清善就可落实了。
“这就是领导的胸襟啊,容易理解。”杨冲锋笑着说。
阙丹莹见他那笑容,一时间怔住了,恍然之后才醒悟过来。恨不得捡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向他扔去,心里一动,上次到柳河县来的那妖娆女人,是不是就这样自愿将身子儿献给他了?想到这里,心里一热,忙轻咬自己的舌尖,让自个冷静下来。
“他们什么用心,他们自己比谁都明白。”阙丹莹说,将自己的思绪调动起来,也能将注意力集中,避免胡思乱想。“杨县,明天我就办妥。京城那边你就给我们这样一个答案啊,让人不上不下的。”
“原来是为这事啊,”杨冲锋先见阙丹莹说话分心,“京城那边要等消息,酒厂的改制还有什么能挡住脚步?”
“杨县,你走后柳泽县的顺安客运公司过来,找到开发办,说是计划在柳河县城办公交车。张凌涛主任已经报向县里,作为一个项目申请县里引进来。”
“嗯,对方的资料和可行性估测都要他们做细致,引进项目是我们的成绩,但首要先考虑柳河的利益,对柳河是不是有促进发展的作用。”
“是,我会将这些要求转告开发办。”
“下岗工人春节过得怎么样,我们抽时间去看看吧。”
春节放假市里已经下了文件,定在腊月二十八,来年正月初六,全体工作人员上班。当然,实际上,真正工作开展起来的时间会推后一些,过了正月初八,才会正规起来。
选腊月二十七这天到下岗工人家里慰问,去哪几家,阙丹莹早就要政府办的人将名册确定下来。朱志飘书记和万平辉县长,也会对一些村、工人、养老院或一些行业里的人进行慰问。杨冲锋主要选择下岗工人,也是有目的地。
阙丹莹将名单递给杨冲锋审查,杨冲锋看了一眼,八家,分别代表八个倒闭的企业。名单里的人怎么样他不知道,估计政府办选择时,会选择一些名望稍高的,困难度不是太大的人家。太贫穷了,进去看着都堵心,还不得多掏些钱出来?县里对慰问金都限额的,超过了,就得自己掏钱。
杨冲锋在名单上加了两个名字:酒厂看大门的老大爷,和酒厂的另一个因工负伤的人。
杨冲锋在县里的排位是第五,县电视台人手紧,也就派不出新闻摄影人员跟着杨冲锋他们这边。书记县长两组要做好宣传报道,主要镜头也会留给他们。阙丹莹却让政府办的新闻组派一个人跟过来,拍些照片留着资料,也可以给县电视台一些资料,加进他们的节目里,给这一组一两个画面。
下岗工人住的地方都是些偏僻街道,房子老旧,不在最近几年修建的宿舍楼。民居近几年也修建了些新房屋,但这些下岗工人是无能力做这些的。要保住一天两顿,他们都在很艰难地维持。
第一家,主人是一个食品加工厂的职工,食品加工厂之前就是生产一些传统的果饼,在县内销售。是七十年代中期成立的集体企业,食品加工厂工序复杂,多用人工制作,有三十多名工人。集体制时,工资都是全县统一发放,厂家是不是生产盈利,没有人考虑。但作为一县的经济布局,这些企业都应该设立。当然,产供销一条计划,赢利是能够得到保证的。直到八十年代末期,食品加工厂的手工工艺研究不适应市场,为外来五花八门的产品将市场占据,连一丝余地都不给。
一些心思活、技术好的工人,还能够在自己家里生产一些糖品,担着挑子走街串巷去卖,这样的人少而又少,绝大多数职工只能在家里待业。一开始厂里还发放一点生活费用,打些零工也能够勉强度日,后来这样的钱越缩越紧,临工也很难找到,日子就更为艰难。
这一家的男主人,目前就靠着城乡之间贩卖些新鲜蔬菜,从中获取些差价。四处赶集,将车费等费用除开,每月下来,自保生活还是勉强了。女主人就在县医院里等几个垃圾点,捡拾垃圾,聚多了去卖,补贴一些家用。这家人有两个子女,儿子初中毕业后就没有机会在读书,也找不到什么事做,外出打工曾经到过半年,就跑回来了。没有文凭,外出打工纯粹是卖苦力,工资少,工作时间超过十二小时,经常性十四小时地加班。少年心性,也受不了这苦,回家后在社会里厮混着。女儿已经初二,在县城的城关中学里,心性还好,不时还能帮她母亲做些事。
听着张智奎的情况介绍,一边走着狭小的街道,两边的住户都是些老旧的房舍。一些房舍外是木板隔着,木板黑漆漆的,布满了虫孔,那种破落让人看了心里极不舒服。
进到家里,里面昏暗窄小,一个橱柜也黑漆漆地显然是用了二十来年的旧物。张智奎和阙丹莹进屋后,已经见街道负责人在屋里,主人一家子也在。忙着找到主人,给他介绍。
“这事我们常务副县长杨县长,要过年了,县长关心工人你们早就知道了,他还是不放心,在过年前要一家家看看。”张智奎说。
主人夫妻俩虽说早就有准备,但真正见到杨冲锋这县长,还是犹疑起来吧知道要不要伸手去握。杨冲锋主动先伸手,两人才虚虚地握了握。先关怀地问了些家庭的状况,收入状况,在问了问政府发给的春节补助金到位情况。
主人虽然缩索,但先就有人交待了要怎么样说,而且来的人是对他们下岗工人承诺过,一年之后要将下岗工人安置妥善的县长。同时,也才收到县里政府给的春节慰问金,自然心里也有话要说。结结巴巴地,表达了心里的感激,女主人眼里就流出来泪水来。男主人怕县长不高兴,忙霸道地将女主人推开些,说“县长,她这是感激领导的关心,没有GCD哪会有这样的好领导来关心我们的生活。”
其实也没有多少话要说,杨冲锋将县里的一些精神说给他们听,将一年后安置好分流工人的承诺再重述一遍,政府办负责拍照的人很内行地选着角度进行拍照。特别是杨冲锋将两百元慰问金递给主人时,将钱的面额拍出来,将四只手的交汇点拍出来,却没有拍出钱的张数。
走出来,到巷子里,郁闷的心情还没有散去。真正走入工人家里看了,更有种迫切感,要改变这一切,不单单是弄些慰问金就能够改变的,关键是全县的经济形势。
“形势很严峻啊,要让我们的工作人员都到底层人家里看看,肩上的担子会不会就重些?”杨冲锋边走边说,其他人都不好接口说话。
“杨县,有些人总是心狠,也会视若不见的,估计一些人还会说:他们自己不努力,不是有很多人生活得很滋润?”张凌涛走在身边,接口道。张凌涛在开发办,本来没有任务下来,给杨冲锋拉过来的。他虽然才正科,又是政府下属的一个单位,但和杨冲锋的关系不同,说话也就直接些。
阙丹莹见张凌涛先说话了,才说到,“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拿出来也不吸引人眼球的事,又有几个人肯去做?”
“也不要太悲观,要看到主流的发展。”杨冲锋说,也知道更多的领导干部都喜欢政绩,而实际中,惠民又能成为桌面上政绩的事太稀少了,也太难两方顾及到的,在抉择时,又有几个人肯选对底层大众有里的事来做?
“我们见到的是年轻的县长,为柳河的发展不余余力。”张凌涛说。
“张哥,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杨冲锋见张凌涛给自己戴高帽,笑着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