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无声冷笑,叫吧,看叫破了喉咙,会不会有人来救你们!
相反你们叫得越惨,我心里就越高兴,也越解气,我可怜的姐儿也才算没有白死,她才那么小,便死得那么惨,你们都该为她偿命……
念头才刚闪过,林妈妈忽然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直接栽到了地上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一个东厂缇骑这才收回手刀,低声问同伴,“应该差不多了吧?”
他的同伴之一竖耳一听,随即咝声道:“还有力气叫,估计还要等一会儿,等都没力气叫了,我们再进去吧。进去后记得先找小的,再找那个斯文些的中年人,旁的就都不必管了。”
“还是现在就进去吧,省得小的不小心死了。杜公公可说了,小的一定要活着,毫发无伤最好,不然回头督主降下罪来,你们有几个脑袋来砍的?”
“行行行,那就现在进去吧……你别把水泼完了,好歹给我留点儿啊,我可不想当烤乳猪……”
“就你这样的,还烤乳猪呢,你充其量也就是一只烤瘦猴儿……”
东厂缇骑们小声说着话儿,准备救人时,施兰如也正在听雨轩里犹豫再四,不知道要不要去西跨院救人的好。
她又不是傻子,如何不明白西跨院的火起得蹊跷?
事实上,晚间林妈妈给他们准备了那么一桌丰盛的菜肴时,她已经觉得有问题了。
亏得施家所有人都厌恶她,之前是因厌恶金氏恨屋及乌,如今却是因为张氏对她很不错,又是让她一个人住听雨轩,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又是给她延请师父,教她这样教她那样的……相形之下,不但施家其他人,连施延昌的日子近来都及不上她了,叫他们岂能不恨她的?
以致菜肴到了后,施老太太压根儿没让施兰如上桌,随便捡了两个菜,便让她‘滚出去,自己找地儿吃去,没的白让我们看了你心烦!’。
所以施兰如不但没吃林妈妈精心准备的加了料的菜,还趁林妈妈不注意时,偷偷回了听雨轩去。
横竖她跟前儿如今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到哪里都是自己一个人,只要稍稍注意些,轻易还是不会被发现的。
施兰如虽不知道林妈妈要做什么,但趋吉避凶的本能还是让她觉着,如今不论是正院,还是西跨院,她都是离得越远越好。
也亏得她存在感实在不强,林妈妈精神高度紧张之下,竟没发现她什么时候出了西跨院。
等到西跨院起了火,满天的火光映得施兰如只敢点了一盏最微弱的小灯,因此屋里暗得只比伸手不见五指好一丝丝的卧室也明亮起来后,施兰如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到底逃过了怎样的一劫。
心里有多庆幸有多后怕,自不必说,上下牙关一直咯咯作响,浑身也是颤抖得有如秋风里的落叶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但除了庆幸后怕,更多还是害怕,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又会如何收场;亦不知道她要不要去西跨院救人。
论理她是该去救他们的,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何止才一条人命?足足六条人命,得多少级浮屠了?
何况那还都是她的骨肉至亲,六个人里,有五个都与她血浓于水,她就更该救他们了。
可、可这一年多以来,他们都是怎么对她的?
个个儿对她非打即骂,简直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她这一年多以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若不是大伯母觉着她可能还有几分利用价值,一直有意无意护着她,给了她单独的屋子住还拨了下人伺候她,她早就被折辱死了好吗?
就更不必说中间还隔着她娘和两个弟弟的三条人命了,是,当年的事是她娘不对,也是因为施清如那个贱人,那些事才会曝光于人前的,施清如才是罪魁祸首。
可做把她娘和两个弟弟沉塘决定的人却是爹和祖父,那可不是施清如逼他们的,他们依然毫不犹豫便要了娘和两个弟弟三个人的命,——他们哪怕换别的惩罚也好啊,为什么就一定要他们死,一定要他们的命呢!
她如今是奈何不得施清如了,对自己的骨肉至亲,她也下不了手,更没那个能力向他们报仇,但现在现成的机会已经送上门了,她难道也要拒之门外不成……不是,她并不是不想救人,而是她体弱力微,根本就救不了。
何况她现在出现,焉知不会因撞破了林妈妈的计划,而被林妈妈一并给推进火海里去呢?
所以无论结果如何,真的都怪不得她,她不是不想救人,而是实在有心无力,便祖父祖母大伯和父亲变成鬼后,想回来复仇,冤有头债有主,也不该找她,而该找那活活烧死了他们的人去;
同样,老天爷若有报应降下,亦同样该是给那纵火杀人之人,与她什么相干,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