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迟的伤口感染,身体至今没有好透彻,当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病房的时候,唐糖已经坐在病床上等他了。
她将两张照片砸到他面前,斥道:“说吧,你今天去哪儿了?”
贺迟捡起照片,淡淡瞟了一眼,眉头不悦地蹙起:“你跟踪我?”“不是我,”唐糖目光一冷,“是秦叔的眼线寄来的照片。你的一举一动都在秦叔眼皮子底下,我们既然已经是秦叔的人,便注定逃不开‘拆白党’这个身份。依照秦叔的意思
做事,想办法快些进入季氏内部才是要紧的。秦叔给你买车,给你医生的身份,不是让你谈情说爱的,你若是做得过分了,他不会留你的!”
贺迟仿佛累得狠了,又仿佛是根本没把唐糖的话放在心上,随手将那两张高速路上抢拍的照片丢进了垃圾桶。
唐糖气得咬牙切齿,“你忘了小时候秦叔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吗?你难道还想再被……”她声音哽咽,像是回想到了那一段痛苦的时光,没能继续说下去。
贺迟睁开眼睛,瞪着雪白的天花板,神情空洞。“秦叔想要我接近季氏,眼下季子墨对我失去了信任。我今天下午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想从季子墨那里捡回这一份信任而已。秦叔若是连这个都要怪罪,那就怪我瞎了眼,
跟错了主人。”
他的眼眸之中布满了血丝,半天奔腾在外,那被感染的伤口恐怕又撕裂了吧?唐糖看得越发心疼,不再去计较他做过些什么,自己找了床头的消毒药水来,就着棉签,掀开他的上衣,小心翼翼帮他擦拭着伤口,一边擦一边嘱咐道:“以后有什么事情
就吩咐我去做吧,没必要自己亲自动手。一来,你在秦叔面前要避嫌;二来,你现在的身体根本受不住。”贺迟表情木然,痴痴一笑。拆白党,骗财骗色,吃好穿好,还能玩到最上等的女人,他贺迟纵横花间十多年,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身份。眼下,季子墨还不知道他的身
份,若是有一日拆穿了,他们是不是非得鱼死网破不可?“我没事的。”好一会儿工夫,贺迟转过头对着她缓缓一笑,“这些都是间歇性的,有时候对着女人做戏做得多了,自己也很容易入戏,但是只要对方死了,我很快就可以从
泥潭里面爬出来。当初郁欢死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么?”
贺迟举了这个例子,不知道是想要安慰唐糖,还是试图说服自己。郁欢是F市的贵族千金,在被秦叔选定为目标之后,他们调查出有关她的所有信息,父母、生辰、喜好,半点都没有落下。万事俱备之后,由贺迟英雄救美介入她的生活,
一步步钻入郁家内部,将郁家掏空之后,逼得郁欢的父亲自杀,而郁欢则被秦叔下令灭口——当初谢舜名当着季子墨的面,拿出他和郁欢的合照,他着实吓了一跳。幸而秦叔那边一早就得到了消息,为了防止事情败露,他们将郁欢的身份进行了处理,并买通了F市
市人医的医生,郁欢便在名义上成为了他的病人。
他虽然逃过一劫,但那一刻开始,他便知,谢舜名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为了分开季子墨和谢舜名,为了让自己的身份不被暴露,他特意设计了机场上的那一场离别……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想过那样做,会阴差阳错地害死谢舜名,且令季子墨对
自己更加寒心。
“郁欢小姐的死,你就别再放在心上了,你也不想的……”唐糖知道又触到他的伤口,有些心疼。与季子墨分手后的那一年,贺迟一直浑浑噩噩,直到依照秦叔的安排,他接近了F市的名媛郁欢。那时候郁家在整个F市名声赫赫,郁欢父亲更是传说中的F市金王。郁家做
的是黄金买卖,每一笔交易都够他们整个组织好吃好喝一个月。
贺迟原本已经无心在这一行混下去,但是这一行并不是说退就能退的。一旦入了行,那便是一辈子的事,除非秦叔点头,否则他就算是死,也摆脱不了拆白党这个身份。
秦叔选中的目标,没有一个能够侥幸逃脱魔掌的。秦叔将目光从季家转移到郁家,那对贺迟来说本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情。
可是直到郁欢死的那一刻,贺迟才知道一个可怕的真相,他至今都不敢相信那个事实。那个女人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一心求死,原因只有一个……
唐糖见他面无表情,心底也痛苦不已:“别再想了,别再想那件事了——”黑匣子的秘密很快被揭开,画面中那个模糊不清的女人的身影,钟可情一眼便能认出是谁。事发前,狠辣冷静,事发后,胆小紧张无措,不论是从声音还是从动作,她都
能猜出画面中的人是季子姗。
买来的黑车,戴着口罩,穿戴严实的出行,钟可情可以认定,这根本就是谋杀。体型巨大的大卡车,踩足了油门撞向谢舜名的小跑车,这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钟可情看到画面中受伤流血的谢舜名缓缓爬出车外,手机按了120三个数字,却犹豫很久,最终没有拨出。她的心不由抽痛起来,那个时候惊动警方的话,他因为她重伤住
院的消息必定会被大肆报导,对她对季氏都是不利的。他之所以没有按下拨通键,大约就是为了保护她吧。
画面里的谢舜名只是静静地躺在路边上,眼神迷离,像是在等死似的。在绿化带边上瘫坐了十多分钟,他才缓缓拨通了钟可情的电话。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好长时间都没人接听,钟可情隐约可以看到他那充满期待的眼眸一点点变得灰暗
,一点点失去了光彩。
黑匣子里拍下的只有这么多,没头没尾,不清不楚。就算钟可情清楚的知道,杀害谢舜名的凶手是季子姗,光凭这一点录像根本不能将她定罪!
晚上,季正刚特意让李嫂准备了一桌好菜,为庆祝季子墨“怀孕”。
钟可情胃口全无,望着对面坐着的季子姗,她恨不得将整锅滚烫的热汤泼到对方脸上去。
季子姗见她眼神儿不对,当着季正刚的面,咬着唇委屈道:“子墨妹妹,你为什么这样看我,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