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事,督主怎么会知道的……不对,这些内情哪怕寻常人都无从得知,可东厂是干什么的,那督主知道这些,自然也是理所应当,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施清如因叹道:“不怪都说‘天家无父子亲情’,‘无边富贵,无边杀机’呢,这可不是父不父,子不子,亲人不亲人,人人眼里都只有两个字‘权’和‘利’吗?”
韩征勾唇讽笑道:“便是寻常农家,不过几亩地几间房,兄弟之间争得你死我活的都属常见,何况还是天家这么大的家业,又事涉原配嫡子与继母及其儿子,隔了肚皮的,自然更要争得你死我活了。”
施清如点头道:“这倒是,那样一个至高无上的位子,谁又不想坐上去呢?可惜成王败寇,先太子一家的冤屈,也只能石沉大海,永无得见天日之日了。”
那映红背后的人知道这些密辛吗?
还是只知道小佛堂是仁寿殿的禁地,谁闯入了太后便杀谁?
韩征已凉凉道:“太后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先太子一家既然斗败了,那当然只能落得全家死绝的下场,怨不得任何人。可惜的是,她不知道当年先太子一脉,其实还有幸存者的。”
本来他也没想过要瞒清如的,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只怕很快也要瞒不住了,索性就趁此机会,把该告诉她的,都告诉她吧,也免得她胡思乱想,或是不慎又着了谁的道儿。
施清如让韩征那句‘先太子一脉,其实还有幸存者的’给说得心“砰砰”狂跳起来,已经有预感自己接下来要听到怎样不为外人所知道的密辛了。
但既然督主愿意告诉她,她当然也愿意听,哪怕前路会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曲折凶险,九死一生,只要他们能生死与共,她就什么都不怕!
施清如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督主既这么说,肯定督主知道了,我愿闻其详。”
韩征点点头,徐徐开口道:“当年先太子大婚娶了先太子妃后,一直都膝下空虚,又不愿庶子生在嫡子之前,所以一直到大婚三年后,先太子妃才终于有了身孕,——这大抵是宇文家作孽太多,所以到了先太子一代,才会都子嗣艰难吧?可惜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先太子妃生的却是个女儿,先太子想着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好的,一样耐心等待嫡子降生,奈何先太子妃第二胎仍是女儿,且生了二女儿后,便再不开怀了。”
“先太子这下开始急了,他一直没有儿子,没有继承人,国本国祚便不稳,先帝和朝臣也不能心安,去其他妃嫔宫里便不再像是以前那般只是点卯,开始变得频繁起来。其中有一位良媛最得太子喜欢,因为她又美又善解人意,还最喜读书,腹有诗书气自华,如此没多久,那位良媛便有了身孕,可惜她福薄,竟然好容易熬过了头三个月最不稳的时候,到第四个月上,反倒不慎摔了一跤,把孩子给摔掉了……”
之后那位良媛便一直闭门养身体,先太子去她那里,她也十次有八次都不见了。
可惜先太子着实太喜欢她,去她那里的次数仍是所有妃嫔包括太子妃里最多的,终于让那位良媛又怀上了身孕。
但这一次,良媛没有再告诉太子,也没有再告诉任何人,只是在先太子又去看她时,哭着求先太子,说自己十三岁便进宫当了宫女,本以为尽心当差到二十五岁,便能出宫去与父母亲人团聚了,谁知道又蒙太子厚爱抬举,成了良媛,这辈子都出宫无望了。
所以很想出宫一次,回家乡去探望一下自己的父母亲人,那便此生无憾了,只求先太子能成全。
先太子是真的喜欢良媛,也早就知道她家其实颇富足,只不过因是商户,所以当初只能采选进宫当宫女,不然凭她的才貌人品,早就为嫔为妃,最差也能做有品有秩的女官了,何至于只能从低等宫女开始熬起,到二十几岁上,才终于熬出了头?
见她哭得可怜,又想到了她上次失了孩子后的痛苦与绝望,便允了她他会即日着人回她的家乡去接她的父母亲人们进京来,与她一家团聚。
良媛却是再三再四的哀求,她不想父母亲人背井离乡,且一心想要回乡归宁,也不只是为了探望亲人们,亦是为了能再回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再去看一看,再去重游一番故地,把人举家搬家进京,又有什么意思?
好说歹说,总算说得先太子同意了悄悄儿安排人送她回乡去一趟。
并不知道良媛转头又找了先太子妃,说自己早就想出宫了,她心里也没有先太子,只想出宫去与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哥团聚,求先太子妃能成全,并且助她一臂之力。
先太子妃早视她为心腹大患,上次良媛的孩子落胎,其实便是她的手笔,可良媛能怀一胎,就能怀二胎三胎,难道她次次都防得住不成?没有孩子,先太子尚且那般喜欢看重她了,待她再生下长子了,东宫岂非就要没有先太子妃的立足之地了?
不想良媛却主动找上了门来,求她帮忙脱身,这不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大好事吗?
先太子妃便安排了人手,在先太子暗自派人护送良媛回乡的路上,制造了一出遭遇水匪的祸事,最终让良媛和护送她的人,都葬身水底了。
当然,护送良媛的人是真葬身,良媛却是假葬身,倒并不是先太子妃不想让她真葬身,是良媛出宫前,就与先太子妃说过,她留有后手的,还请先太子妃别想着什么斩草除根,不然她一定会让她后悔。
先太子妃因不知道良媛留的后手是什么,到底不敢造次,她有尊贵的身份还有女儿,良媛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哪敢去赌那个万一?横竖人离了宫,先太子时间一长,自然也就忘了,也就威胁不到她的地位,亦威胁不到将来她儿子的地位了!
于是从小长在水边,水性很好,却鲜少有人知道的良媛趁机脱了身,到就近一个小镇租了一个小院,便开始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并于七个多月后,顺利诞下了一名男婴。
只是母子两个平静的生活只持续到了男孩儿五岁,便开始有人追杀他们了。
良媛猜测,应当是先太子妃自一些蛛丝马迹里知道了什么。
那时候先太子妃已经终于生下了嫡子,东宫也已添了好几个男孩儿,可良媛的儿子若是回了京,认祖归宗了,却是先太子实打实的长子,对其他皇孙倒是没多大影响,对先太子妃嫡子的影响却是大大的,以先太子妃的心胸性情,如何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若能容忍,当初也不会在良媛怀第一胎时,便对良媛下手了。
良媛也正是因为知道先太子妃容不下自己,更容不下自己先生下长子,才会在发现自己又有了身孕后,下定决心要出宫的。
她知道斗不过先太子妃,先太子也护得住她一时,护不住时时,她若想要护住自己的孩子平安来到这个世上,平安长大,便只有舍弃富贵荣华,而作为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连命都可以不要,何况只是舍弃一些身外之物?
可惜平静安稳的生活只持续了六年不到,便要宣告结束了……
之后,良媛便带着儿子,开始了东躲西藏,居无定所的日子。
她本就在当初第一次落胎时,大伤了元气,之后又在怀孕初期,在水里近乎泡了一整夜才上岸,又添一重症状,之前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时,尚且一年十二个月,十个月要吃药,何况还得日日奔波,劳心劳力?
竟只撑了不到一年,便油尽灯枯,香消玉殒了,临死前只能万般心痛与不舍的把儿子托付给了两个老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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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大家都早猜到督主的身份了?你们这些银儿,真是让人家一点成就感都木有,笑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