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灵宫又大又冷,只有素珊睡着的那间屋子燃着炭火。
宁馨儿一路过来早已冻得打颤,她在炭火上烘了烘手,直到恢复知觉才去给素珊擦身、上药、换衣服。素珊满身的伤痕看得她心惊肉跳。
她暗暗叹息,老太医还是不愿出诊,只给了几贴药和一小罐药膏,好在老太医的医术享誉天下。
宁馨儿扶皇后在床边坐好,才说:“娘娘,奴婢去煎药。”
靖辞雪点点头,伸手去试素珊额头,有些烧烫。宁馨儿出去后,她才偏头朝向房门。
她不想馨儿遭受无妄之灾,可是馨儿说“若奴婢走了,谁来帮素珊姑娘换衣上药呢”,软软的声音听得她心头一动,就像起初馨儿陪她到太医院时说的“娘娘还要请太医出诊,奴婢不能走”,彼时风雪擦过她脸颊,竟也不觉得寒冷。
如果说她和素珊是被遗弃在荒原的一株枯草,没有雨露也感受不到阳光,那么宁馨儿的出现就像是万卷乌云背后乍然射出的一抹光线,瞬间照亮她们黑暗的生命。飞蛾喜爱飞向光亮的地方,人也是,拒绝不了光明和温暖。
靖辞雪在床前守了整整一夜,馨儿几次劝她歇息未果也陪着守夜。
一晚上,馨儿添了两次炭火,将屋子烘得暖暖的。她靠着桌角打了个盹,醒来时见皇后依旧是那个坐姿,纤细的身影在烛火掩映下更显柔弱,也更孤独,眼前又浮现皇后孤身独立在太医院时的身影,萧条而坚强。
睡意没了,馨儿就那么抱膝靠在桌脚上,时而挑挑炭火,静坐到天亮。
素珊终于退烧了,虽然还在昏迷,但已无性命之忧。靖辞雪松了口气,尽管她脸上神情依旧淡漠,可眼角的弧线分明柔和了许多。
宁馨儿看了看屋外,雪还在下着。
“娘娘,其实奴婢接近您是有目的的。”她坦诚而言。
靖辞雪点头,唇角微微提起。这是宁馨儿第一次看到皇后笑,尽管弧度微乎其微,却很美。
她了然,裂嘴笑道:“娘娘虽然眼睛不便,可心比谁都通透明亮。嗯,风雪再大也总有停的时候,是吧,娘娘?”
靖辞雪再次点头。她看着那双烟灰色瞳仁里自己的倒影,沉默。
“娘娘,”她倾身恭敬地行礼,“保重,奴婢告退。”
素珊在床榻上安养的那几日,凡灵宫出奇地冷清。不用猜也知道,那些宫女太监都是极怕事之人,定然不会留下。只是连那人也不曾出现,倒有些出乎意料,竟然会给她们几日喘息的机会。
她没问小姐是如何帮她拿到药的,她以为她这次死定了。可是,她没死。
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么她不要“后福”,只要能将她与小姐受到的屈辱一并讨回来就够了。
她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小姐,不管将来要面对什么,她都要坚强地走下去。
……
“皇后娘娘好架子,叫臣妾们好等!”
素珊扶靖辞雪穿过一群莺莺燕燕,耳边响起的娇俏声音满是不屑与嘲弄。素珊不曾理会,径自伺候靖辞雪在贵妃榻上躺好,才回身细细打量起殿内的一群不速之客,是祁詺承的五名嫔妃和宫婢,绿云扰扰,朱环点翠。
她心中掠过一丝嘲讽,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的。
“大胆宫婢,众位娘娘面前还不行礼!”开口的是名穿绿袄小碎花的宫女,她身边华衣美服的娇艳女子五官精致,眉梢飞翘,媚眼如丝,在朱钗香锦的衬托下更加美艳不可方物。
此人正是水宜宫的洛缪莹洛贵妃。
她红唇微抿,目光划过素珊额角那道结巴的鞭痕时,悻悻地冷嗤一声:“绿绕不得无礼,她是皇后娘娘的人。皇后娘娘还没发话呢,你不可逾越了这后。宫规矩。”
素珊轻挑蛾眉,看洛缪莹像一只高傲的孔雀立于众妃嫔之中,眉目间尽是得意。她心下了然,如今洛氏兄妹可是春风得意的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