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闷闷得说:“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我娘……但我觉得是。她就那么牵着我的手,沿着一条路走,使劲走,可是那路一直没有走完的时候。每次我一喊累,她就停下来,看看我,然后就消失了。”
忘忧把腿弯起来,拿手臂抱住自己的膝盖:“等长大一些,这梦就不再做了。但我一直记得她的眼神,很悲伤……”
辰湮想了想,弯下腰把手探进水潭,纤细迷蒙的水流旋转着萦绕在她指尖,渐渐脱出一朵花的模样,她把它摘出来:“路的两边是这种花吗?”
忘忧呆了呆,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呀?”
“这是幽冥对岸的花——不管她是不是你娘,总之,她曾带你走过黄泉。”
忘忧的表情有些局促,任哪个人听到幽冥黄泉这种字眼都不会太放松,而她其实更多的是不解娘亲为什么要在梦中带她去死后才能去的地方。
“不要难过,”辰湮说,“她并不是在伤害你。”
忘忧的眼睛水灵灵的:“是什么呢?你能告诉我吗?”
“幽冥地府坐落在地界幽冥,地府是亡者的所在,可地界不是。地界也有生人长驻的城池,也有各族修者,凡人所不知晓的是,它还有个通道。”辰湮缓缓道,把花放在地上,那水凝成的花硕便渐渐延伸开身姿,探出根枝,沿着石头扎下去,简直像是长在了石头上了。
“它叫曼陀罗华,其实道家一般喜欢叫它弥罪华,因为它是汲黄泉水生的,有剧毒。九幽之下,三途河分两岸,一岸彼岸花,一岸弥罪华。一花,双色,一者鲜红如血,噬死灵力,一者纯白若雪,染黄泉剧毒,最先开始都没有名字,人间有了‘佛’这种东西,那花才有曼珠沙华、曼陀罗华之称。”
“那它……跟我娘有什么关系呢?”
辰湮笑了笑:“人间没有红花白花之分,都叫彼岸。人间二十四节气,第十六者名秋分,秋分前后三天叫秋彼岸,是上坟的日子,这花便在这个时段开,所以叫彼岸花。人间花开,地府的花便能连通阴阳。你每次做这梦的时候是不是都在秋天?”
“是啊是啊!”
“你走红花这一岸,便是黄泉道,是去地府的;走对岸的白花,一直走都走不到尽头,就说明是去另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忘忧急急问。
“界梯,界井,或者是别的什么称呼,那里有通道贯穿六界,天地人三个大界域,仙魔并为天界,道口便为烛龙沉睡之地,于是不可入,人间有屏障隔绝天地,也单一独存,鬼界并入地界,那么便只剩下妖、魔两界。”
忘忧动了动唇,没发出声来。好久才闷闷道:“我娘不可能是妖魔。”否则爹爹那样嫉恶如仇的人,怎可能……
“可我娘能去到那样的地方……她就一定不是个凡人啊,他们为什么要骗我呢?”
小女孩茫然坐在那里,看上去似乎想哭了。
辰湮戳了戳石上那朵水做的花,花瓣颤了颤,慢慢化为一股细流,流回了水潭中。
——“阿湮。”
温柔的声音唤回她游离的神思。她转过头,看到厉初篁站在辛夷花树下,静静望着她。
于是她就站起来,看了一眼依旧迷惘的忘忧,扭头冲他跑过去,投入他张开的臂膀。灰衣杏衫的男人环住她,伸手摸摸她的脸蛋,弯腰将她抱起来。
一道黑衫的身影擦过,辰湮扭头看,见到忘忧连忙蹦起来,毕恭毕敬唤道:“爹爹。”
垂眼看看厉初篁,抱住他的颈项。然后就被抱走了。
她没问他听到了多少。他也没问她为什么要说那一些。
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他怎么看自己,她看他,却看那模样始终都不曾变过。当年榣水之畔的白衣仙人是怎样的眉眼,如今立足在她身前的残魂便是什么模样。
这轮回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她都不在乎。
‘可这就是我的错。’辰湮其实很明白,‘他不是我阿。苦痛在我身上停留得时间太过短暂,所以我永远因之而不会改变。可他不是我。那痛苦跟绝望在他魂魄中纠缠得太深,他无法脱解,无法释怀,我感觉不到他的苦痛,又怎么去要求他不要在乎?”
‘他有多仇恨天地,就有多仇恨自己。纵然我看他从不曾变过又如何,他都已不再承认自己是太子长琴了啊。’
在这个人的意识中,琴魂已经在斩仙台上随九重雷劫长逝,太子长琴死在那光华遍照的榣山,而他,不过是昔时的乐神对于此世的一抹不甘与念想,沾上世尘,便面目前非。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救他。
作者有话要说:7。2
(“阿湮是白痴!”凤凰在镜子后痛哭流涕,“你不说他就会脑补,你不知道叫他脑补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事啊!”)
妈蛋早计划的蓬莱剧情呢!我就扯了个青玉坛初代怎么又扯开了?!……争取再一章扯完,阿湮挂掉,老板用天之锁寻到衡山莲塘……就可以开开森森得跑蓬莱啦~
最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嗯,这次不说,用行动来证明。
蠢作者连每天6点早起晨跑都做到了,就不信做不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