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朔惊异地瞪着温自惜,不禁刮目相看。他真是一点都没有猜错呢,像亲眼所见一般,她的确给周嬷嬷的那个药包里加了地葵,不仅是想延缓周嬷嬷的死亡时间,毕竟越是拖得久,越能让慢性毒性根深蒂固,也越不会牵扯到自己,虽说地葵对于马钱子的挥发性没什么影响,但混合在一起至少也会降低一点毒性。
更关键的原因是,她还是生怕周嬷嬷真的心一横给宋歌下了药,或者拿哪个倒霉鬼试药,这样溶于水没有毒性的药,不仅能将周嬷嬷对自己的怀疑给打消,也以防周嬷嬷哪天背叛自己说出真相。
和朔始终没有慌乱,或者说一开始的慌乱也只是装的而已,她要让宋歌看到自己的害怕和恐惧,让宋歌以为自己没有退路死到临头,这样到最后天翻地覆,她和朔力挽狂澜的时候,宋歌的表情该有多可笑啊。
没错,现在看宋歌,那苍白失色的脸,真是有趣呢。
所以,周嬷嬷当时用成王府的鸡试验,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宋歌脑袋里懵懵的,无数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她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只是心底在不停呐喊:马车里的药包,马车里的药包······她终于想起来当温自惜说到小药包的时候,为什么自己觉得熟悉了。晨间半路与司空祁的马车相遇,她捡到一个从周嬷嬷袖管里落下的小纸包,因为当时情况混乱,周嬷嬷又突然清醒,她来不及藏起,就直接把它给踢进了马车座位下。
宋歌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当时做的是踢那个动作,还是无奈苦笑后悔自己那个愚蠢的做法!
庆幸,是因为现在才知道马钱子带在身边有多恐怖,如果当时没有因为突然一下的刹车,她估计早就把小药包塞进了袖子。如果后来没有发生这一切,是不是几天之后,自己也像周嬷嬷一样,死不瞑目瞪着上天?
后悔,是因为那一包马钱子如今还好端端躺在她马车的座位下,眼下仵作和温自惜言辞凿凿,几十双眼睛看着,几十只耳朵听着,等到最后搜寻那致命的马钱子来源时,她百口莫辩!
宋歌抬眼看和朔,和朔也正瞧过来,两人对视,宋歌竟觉得自己此刻,溃不成兵。自己似乎从头到尾,都小看了这个公主,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那脚印上,那个自己拼了命也要保留下来的脚印上,或者避免皇帝派人去找那马钱子药包。
“嗯……”皇帝皱眉沉思,反反复复把温自惜的话推敲,又和司空震商量了许久,才低低道,“既然这马钱子在我皇室子弟里并不多见,找着这东西那杀人者必定也能落网了。”
宋歌心一沉,张嘴便道:“皇上,那脚印不正是最好的证据吗?”
司空翊讶然转头,奇怪宋歌怎么突然如此莽撞,他担忧地碰碰宋歌额头,关切道:“难受?伤还是得处理一下,这脾气都火爆了啊。”
这次没等宋歌拒绝,司空翊已经直接将温自惜和郑太医招了过来。她没办法,心里乱成了一锅粥,只能任由两人一左一右把起了脉。
皇帝微一沉凝道:“世子妃说的也须纳入考虑中,太子,”他挥挥手,司空璟应声出列,“限你一炷香内找出留下这脚印的女鞋。”
司空璟欠身,走之前以手比划了一下脚印的长短,又记了那鞋底的纹路。没什么意外的话,那是一双八寸细足。
“老大也出来,”皇帝看着司空祁道,后者面目严肃抱拳应声,“你替朕去搜寻那马钱子,既然周嬷嬷随身带着,现在又没有发现,一定是被凶手藏起来或丢在哪里了。”
司空祁一愣,这任务比起司空璟那个,的确重了不少。先不说目标细小,关键谁能保证凶手不会把马钱子一扬手撒成了灰呢?找得到找不到另说,时间也不一定够。
可司空祁就是个死要面子的主儿,再难的任务交给他,他一心只会想着完美完成,在皇帝面前留个好印象,所以腹诽不过瞬间,立刻便领了人准备离去。
这边郑太医把完脉,有些尴尬地抬头问司空翊:“要处理伤口,世子妃方便提袖吗?”他是不敢让宋歌当众宽衣解带去包扎后背的伤口的,所以只敢弱弱地问司空翊,能不能先处理胳膊上的伤口。
司空翊想了想,皱眉刚要询问宋歌的意思,却不防宋歌恍惚道:“随意了。”
温自惜在一旁一直不动声色观察,此刻见宋歌瞬间目光涣散,呼吸一窒快速抢在郑太医之前劈手搭上宋歌腕间经脉。
司空翊张嘴,却被温自惜严肃的表情给震到,他抬手示意郑太医稍等,蹲下身子细声问道:“她怎么了?为何……”司空翊不知道怎样形容宋歌现在的状态,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突然就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他生怕马钱子那毒也在不知不觉间伤到了宋歌,不禁焦急道,“不会是——”
“不是,”温自惜答得飞速,他好一番折腾,最终眉眼低垂,将宋歌的胳膊重新放回让郑太医处理,随即站起身不动声色对着司空翊低语道,“那蛊毒,怕是被激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