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一遍,简青书将文稿提起来看了看,摇了摇头,把它卷起来揉成一团,随手就扔到了书桌边的纸篓里。
这字糟糕得连自己都看不下去!
下笔之前,脑海里全是龙飞凤舞、美轮美奂的文字,这首《垓下歌》中的每一个字,他起码能够想到十几种完全不同的写法,但真正落到纸面上,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虽然有些懊恼,但简青书并没有因此泄气,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烦躁的心情,再次投入到练字大业之中去。
每当他低头写字、将心思沉浸在书法之中的时候,他腰上那块“云水佩”便会散发出一层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光,并有规律的律动着,这清光律动的明暗、频率、幅度,与他落笔的轻重、书写的快慢、转折的急缓暗暗相合,像是互相有沟通呼应一般!
事实上他在琵琶亭文会结束、拿到云水佩之后,便问过李纲,这云水佩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人在阅读、研究学问的时候头脑更加清楚、思维更加敏捷。
他也特别实验过,佩戴云水佩看书的时候,头脑确实会更加清醒,也不容易犯困,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功效,因此云水佩这个时候产生的变化,他既没留意也根本不知道。
简青书还不知道的是,他在琵琶亭文会上作出的无人能对的上联“江水朝朝朝朝朝朝朝”以及那首流风余韵、驰名之诗《草》,已经由宋别径通过官方渠道流传到了大唐的心脏,遥远的帝都长安,并引起了不少的关注与议论。
此时,在翰林院编撰司,大唐唯一由官方编制、全国印刷售卖、并被所有民众认为是国家刊物的《唐刊》大本营,十一位编撰、一位主编撰和一位总编撰齐聚一堂,正在商讨着什么。
“各位,本月《唐刊》的内容,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吗?”满头银发的总编撰大人韩虚怀问道。
“大人,儒、兵、墨、法、纵横家,道、名、医、农、阴阳家,以及杂家等十一大家的固定栏目,各位编撰都已经准备、审阅结束,头版有关时事的消息,下官也已经准备妥当。”
长得颇显富态的《唐刊》主编撰程定一回答道。“只是本期副刊有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内容中,各州各县报来的内容都不多,其中又有一事,委实难决,还请大人定夺。”
作为大唐的“国刊”,《唐刊》是一份兼具时事性、学术性和文艺性的刊物。
刊物第一部分传递大唐最新的重大事项和突发事件,也称头版。
刊物第二部分刊登十一大家具有代表性和突破性的学问研究和圣道发展成果。
刊物第三部分则是副刊,刊登诸子百家士子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等方面最新最好的作品,以彰显大唐文华之昌盛。
对于《唐刊》的具体事务,总编撰文虚怀事实上已经不太操心,只管最终的签字印发,日常事务的管理都是程定一在负责,而且作为主编撰,出身儒家的程定一还兼领着《唐刊》头版时事消息和副刊诗词歌赋等方面内容的采集、选择和审定。
“内容嘛,多有多做,少有少做,没有就不做,具体如何操作你决定就是。只是有什么问难之事,倒是可以说来听听!”韩虚怀道。
“大人,是这样,浔州浔阳县县令宋别径通过州府和学政监,报来一副绝对和一首驰名之诗,下官正在犹豫是否要在本期《唐刊》副刊刊出。”程定一道。
“定一你可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对联也就罢了,不过我大唐虽然文华无双,远超历朝历代,但驰名之作可流传百年,也并不多见,既然是驰名之诗,当然需要刊出,这有什么可犹豫?”韩虚怀不解道。
“大人,宋别径报上来的那首驰名之诗,出自浔州浔阳县大儒李纲举办的琵琶亭文会,诗名《草》。”程定一道。
“噢,你说的是最近在士子中间流传甚广的那首《草》,就是简家庄开窍蒙童简青书所作的那首?”韩虚怀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疑惑道。
“对,就是简青书作的那首,另外半联绝对,也是他在琵琶亭文会上作出来的!”程定一道。
“这首诗最近大家议论得确实比较多,我听说就连圣后私下与无忧公主说起,都提了一句,说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写尽了我唐人百折不回之精神。”
韩虚怀笑道:“虽然一个刚刚开窍的蒙童作出了驰名之诗,是有些让人惊奇,不过《唐刊》历来只看作品,不问出身,这又有何为难?”
“这事有些复杂!下官打听得清楚,简青书在琵琶亭文会上,与顾家旁支子弟顾玉清闹得非常不愉快,在作出这首驰名之诗前,还作了一首《琵琶亭早春》讽刺顾家。”
程定一道:“顾玉清称‘江边二月犹萧索,翠柳开枝方是春’,暗喻顾家在浔阳的影响力和贡献,简青书就说‘若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浔都’,讽刺顾家连漫山遍野的野草都不如,把顾玉清气得愤怒离席,拂袖而去!”
“有这事?”韩虚怀呵呵笑道:“这小子胆气不赖,口气也不小!”
“我的大人唉,你可真是一点不操心!”程定一叫屈道:“浔阳县顾家,可与内相是同宗,又是远亲,这小子和顾玉清闹就闹吧,还带上顾家,这不是为难我么?”
“有何为难?”韩虚怀道。
“虽然没有看到现场流风余韵之象,但这诗确实有流传百年之水准,若不上《唐刊》,显然有失公允,况且浔州府既然报来这诗,刺史元知行必然是知晓的,浔州文华本来就不盛,他正等着这事增光添彩呢,事后要是追究起来,霹雳刺史的暴脾气,下官可不敢招惹。”
程定一说着,还伸手指了指上面:“但若真要上《唐刊》,内相大人的脸上,须不好看!”
“你的顾虑也有些道理,两边咱都惹不起!”韩虚怀沉吟道:“要不这样,我把这事报给内相大人,由他来定夺,这样你就不用负责了!”
“果然还是大人体恤下属!”程定一颔首道:“这样最好!”
“少拍马屁!”韩虚怀笑道,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请示内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