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方立名,月君的心绪有一瞬间的紊乱,再怎么放下,那毕竟也是前世害了她一家的罪魁祸首,她还是做不到淡然以对。
进来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站在院子一角的月君,急匆匆地就进了东厢。直到看不到两人的身影,月君渐渐放松下来,突地想起一事,懊恼无比地拍了自己脑袋一下,连忙随之进了屋。
看着外间,那小丫环仍好端端的躺在床上,月君不由松了口气,看来那两人心忧肖少夫人,并没有注意到外间的异样。
月君移步上前,轻轻地摇了摇仍是在熟睡中的小翠——也就是昨天晚上被肖宝儿推落水中的小丫环。昨天晚上她就被天音施针救醒,由于天色已晚,也不好送她出去,仍是让她在外间歇了,本待今天一早让她离去的,但是早上月君起来太过贪看美景,竟忘了叫她起来。
此时见屋内两人俱都是背对着外间,月君小心翼翼地捂住了小翠欲要发声的口,指了指内间,用口型比划着,“你们家大少爷,快起来吧,小心一会儿他要问你。”
昨天晚上小翠醒来之后,月君就细细问了她肖少夫人滑胎经过。毫不意外的得知,这竟是由于肖宝儿贪玩,失足将肖尹氏撞倒在地,当即就见了红。六神无主的肖宝儿竟然听从了随从车夫的建议,将肖尹氏藏了起来,妄想偷偷治好她之后再一起家去。
只是前天晚上她被遣出去买东西,回来就见肖宝儿满面张惶之色,衣服也换了,脏衣也不知所踪。直至昨天清早,肖宝儿就吩咐她与那小车夫守好院子,她自己则去了寒山,请了天音前来。
当时小翠说完,还流泪叩首不止,哭求,“求两位菩萨心肠,一定要救救少夫人,少夫人向来心善,不该当此大难的!”
闻言,月君默然半晌,只得僵硬的点了点头,终于没忍心告诉这个备受惊吓的小丫环事实真相,只要她安心睡下,第二天一早再送她回肖府去报信,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瞒不下去了。
肖明宇看着三天未见,就似苍老憔悴了十岁的妻子,心里不由大恸,紧紧地握了拳,声音如冰似雪,“那丫头呢!”
话音未落,就见从外间怯怯地蹭进来了个小小的身影。
看着来人,小翠穿衣的动作一顿,想起昨晚她狰狞的面色,昨天被踹的伤处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嗯!”她捂住腰闷哼一声,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沁了出来。
正提心吊胆的肖宝儿听到动静,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却没往心里去,只当是哪个没眼色的丫头。
肖宝儿急急地扑到自家嫂嫂的床头,看着肖尹氏苍白如厉鬼的面容,闻着鼻端缭绕着的淡淡血腥味,心里的怯意又盛了几分。脑中一片恍惚,耳边似又想起了那婴孩弱弱的啼哭声,当下只觉得有嗖嗖的凉意爬上后背,竟把当初想好的说辞忘了个一干二净。
“大少爷!少夫人受此大难,全是小翠那丫头照顾不力的缘故!”一旁候着的方立名见势不对,慌忙上前一步,插嘴道。
听到方立名的声音,肖宝儿身形一震,理智终于回归。连日来的担惊受怕涌上心头,眼泪滚滚而落,哽咽道,“大哥!我已经把那丫头关起来了!是她推了宝儿一把,才让宝儿撞上大嫂的!”
肖宝儿向来得宠,何时曾担过这样的惊怕,原本她是假意哭泣,想要搏得自家大哥大嫂的信任。此时哭来,再想起自己这两天过得委屈,原本七分假意,倒变成了三分,哭得好不伤心。
看得原本有些冷厉伤心的肖尹氏眼神也柔了下来,当时事情发生的太快,她倒真没注意到宝儿是怎么撞上她的。
“那你为何不赶紧通知家里,还把你大嫂带到这里!”肖明宇一脸的严厉,声音冷厉的喝斥着自家小妹,他向来疼她如珠如宝,却不想她现在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害得自家妻子小产不说,竟然还妄图瞒下去!若不是早上他见她神色有异,一番追问,那她是不是还想将玉儿藏一辈子!
肖宝儿何曾受过自家大哥这般严厉的眼神,一时只觉得心下委屈如堵,哇地哭了出来,嗓音尖利的喊道,“不怪我!都是小翠!她诱哄我去玩风筝,又一把推倒我,我哪里知道她的心肠这样恶毒!”
先前的几句话,肖宝儿由于心虚,声音压得极低,是以外间的月君两人并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此时她一番哭闹,却让小翠与月君同时僵住了动作,脸色苍白了起来。
小翠与月君面面相觑,原来,昨天晚上,肖宝儿将小翠推下湖。并不是失心疯之下做出来的举动,竟是存了让小翠背黑锅的意思?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阴狠?!
原本正匆匆穿鞋的小翠突地觉得浑身发软,颤抖着止了动作。她心中有巨大的绝望袭来,无助的她一时竟然忘了月君乃是一介女童,只满面绝望地望向了她。
月君心念疾转,突地回身,按住了小翠欲要冲进内间的身子,向她摇了摇头。她若此时进去,无疑于自寻死路。屋内几人,没有一个人会在此时相信她的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