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隐在薄薄的云层里忽明忽暗,既不会太晒,又不显阴郁,围场里树影婆娑,清风习习,凉爽的叫人几乎满足到叹气。
安若溪一身轻装,神采奕奕,热情的跟参加赛马大会的其他几名女子一一打着招呼,偶尔还亲切的摸摸人家的马儿,恰到好处的称赞恭维几句,一张晶莹剔透的俏脸上,笑意盈盈,显得既真诚又无害。
说来,今日的赛马大会,加上她与那靖远国谨王妃黎媗,一共有五人参加比试,另外的三人,有两名是将军夫人,剩下的一个,也算是将门虎女,这三人,虽然也是个个英姿飒爽,但相较于安若溪的潇洒,以及那黎媗的狂傲,终究少了几分气度,多了些许中规中矩的平庸。
尤其是今日的那谨王妃黎媗,一袭火红色的紧身骑装,越发衬得她身姿如玉,英气勃勃,连作为对手的安若溪,都不免暗暗道一声好,再望望她身边的那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骨肉匀称,双目如电,纵使她不懂马,都猜得出来这当是难得一见的良驹。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直接无视那谨王妃黎媗射向她的一双充满敌意的眼眸,安若溪堪堪伸出手去,像是忍不住的见猎心喜一般,轻轻抚摸着那匹高头大马,那马儿也似乎十分的与她投契,鼻端仿佛蹭了蹭她的气味,然后伸出一条大舌,亲昵的舔着她微带汗湿的掌心。
又酥又麻的触感,让安若溪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只是那清越的笑声中,却凝着一丝唯她自己可知的算计与慧黠。
一旁的黎媗却眼见着自己的爱将,这么容易就被她“勾、引”了过去,心下自然又气又恼,遂道:“焉王妃……你干什么碰我的马儿?”
许是觉得这样的警告还不解气,但见那谨王妃黎媗,说话间,已然挥出一掌,遂将安若溪的芊芊玉手给拍了下去。
安若溪瞧着她那副防备与维护的模样,还真是像极了小时候人人都玩过的一款经典游戏……即“老鹰捉小鸡”中,母鸡护住身后小鸡,不被她这只老鹰抓走的架势……确定自己真的无机可乘,安若溪只得讪讪的收回了手,掌心下意识的轻蹭着衣角,落在旁人的眼里,倒有几分无措的娇俏。
“呵呵”干笑两声,似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又仿佛刻意的想要解释一般,安若溪尽量装作一脸无辜的开口道:“我只是从来没有见过汗血宝马……一时之间好奇而已……”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道清润的男声,幽幽然的接口道:“汐儿……你忘了吗?曾经,本王也送过一匹这样的汗血宝马给你……”
早已预料到会在这里,碰见这妖孽的男子,但乍然间听得他低沉而缠绵的嗓音,安若溪的一颗心,还是不由自主的一跳,接下来,却只觉止也止不住的浑身不自然,堪堪的拧过脑袋来,迎向男人那一道水色无边的视线,娇嫩的樱唇,扯了又扯之后,总算是扯出一缕比较正常的笑容,然后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轻声唤道:“谨王爷……”
可不是,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眸光似火的那个男子,不正是靖远国的七王爷端木谨,又是谁?
只不过,好歹他的正牌王妃就在跟前,他非但不知避忌,反而这么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算怎么回事啊?
美色当前,心头不能自抑的一热之后,安若溪很快便神思清明,但觉他此举一定是故意的,这不是明摆着将火引到她身上吗?
果然,但见那谨王妃黎媗不负所望,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之后,却是一双玉臂,直接缠上了她身畔的端木谨,娇声道:“王爷,你刚才去哪儿了?臣妾找了你好久呢……”
“本王碰见了一个故人……便随口倾谈了几句……”
明明是在回答娇妻的问题,但端木谨一双清眸,却仍是肆无忌惮的落在面前的安若溪身上。而低沉婉转的话声,却也是接踵而来,说的是:
“汐儿……这几日……对于过去的事情……你可有想起些什么?”
款款问着这番话的端木谨,水色无边的瞳孔里,似氤氲着层层叠叠的迟疑、犹豫、期待,而又不安……仿佛只要对面的女子,吐出任何一个令他失落的字眼,那水漾一样的光芒,就会从眼底止也止不住的倾泻出来。
安若溪已经冲到嘴边的“没有”二字,就那么生生的咽回到了肚子里,明明应该问心无愧,但对着这只妖孽,她却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事一般。唉。
正神思飘忽间,却突然听到一道清冽的男声,接过那端木谨的话头,施施然的开口道:“恐怕要让谨王爷失望了……”
虽然这把声音,再熟悉不过,但乍然听到,安若溪只觉心头,还是不由自主的一跳,下意识的便回过头去……只是,尚未等她看清楚那说话的男人,安若溪但觉眼前一闪,瘦削的肩头,便毫无预警的落入一只粗糙的大掌之中,一股灼热的温度,隔着她轻薄的衣衫,炙烧着她娇嫩的肌肤,与此同时,男人强势的力量,紧紧扣在她手臂上,一个用劲,便将她狠狠的揽到了自己怀中,那占有欲十足的一个动作,让安若溪的心头,瞬时难耐的一热。
抬眸,安若溪堪堪的望向那与她近在咫尺的男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微微凝成一抹好看的弧度,美色当前,竟让她十分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
好在,周遭的众人,目光都被吸引在那对峙着的两个男人身上,没人察觉她的花痴状态,否则的话,安若溪直接可以挖个洞,把自己埋了,纵使这样,面上却已羞燥成了一片绯红。
一颗心只顾得砰砰乱跳,连身畔的男子施施然的开口说些什么,都有些恍恍惚惚。
“……汐儿这几日,都寸步不离的陪在本王身边……她哪里有时间,有精力,去想过去那些不相干的人与事呢……你说是不是,汐儿?”
男人低沉邪魅的嗓音,在徐徐倾吐而出“汐儿”两个字之时,语调微微的上扬,千回百转,愈发显得性感与蛊惑。
安若溪明明知道淳于焉这只变态,是故意说来刺激那端木谨的,却仍是为着他刻意营造的暧昧情境,而心头难抑的一跳,赶忙扫去脑海里飘过的昨夜幕天席地里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指甲使劲掐了掐掌心,总算在那尖锐的疼痛中,寻得一丝清醒,复又狠狠定了定神,方才呵呵干笑两声,开口道:
“是呀……为了准备今日的赛马大会……王爷每天都教汐儿骑马,累的我都几乎快不行了……”
这样的解释,既迎合了那淳于焉的恶趣味,又不至于太刺激那端木谨……还算合格吧?安若溪突然发现,比起这几天练习骑马,累的腰酸背痛腿抽筋,面对着这两只妖孽,似乎更加让人叫苦不迭一点。
只是,她自以为高明的回答,却为什么仿佛让两个人都不满意呢?但见她身旁紧贴着的淳于焉,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由始至终的凝着一缕似笑非笑的笑意,倒似有情却无情,满面的暧昧与高深莫测;而对面的端木谨,菲薄的唇瓣间,同样泛着丝丝的泠泠笑意,一双水色无边的清眸深处,暗流涌动,波光潋滟……这两个人,浑身上下,都叫人渗出一股寒气来……“焉王爷倒是有心了……只是这般的与汐儿朝夕相对……就不怕冷落了身边的其他佳人吗?”
神色微恍间,端木谨轻淡悠然的嗓音,却已是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安若溪心中一动,下意识的望向端木谨口中,淳于焉身畔的其他“佳人”……那先前执意跟进宫的柳灼萝,此时此刻却不知去了哪里,所以男子身旁陪伴的“佳人”,便只有苏苑莛一个人了。
将目光移上了对面的端木谨,安若溪突然很想搞清楚,他说这番话,到底是意寓着何人。却惟见他一张俊朗飘逸的脸容上,神色淡淡,半丝破绽也无,仿佛仅仅只是在挑拨离间而已。
“谨王爷一口一个‘汐儿’的唤着本王的爱妃……难道就不怕冷落了自己身边的谨王妃吗?”
却听那淳于焉施施然的回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