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陌抬头看他一眼,抬起有些僵硬的脖子,“四更了?”
“是。”
“那你去叫皇上吧。”十遍,她的手都快写酸了。
郑达是识字的,一瞟之下就看出写的是《女诫》,大晚上的罚人跪在这里抄这个,皇上还真是会折腾人。进去叫人,萧槙已经自己坐起来了。
谢陌看郑达抬手要击掌叫外头候着的宫女们进来。赶紧麻利的收拾了桌面,把自己写好的藏在坐垫下。
“写好了?”萧槙瞥过来,清冷地出声。
“回皇上,还没有。”
“继续。”
“是。”谢陌只得又拿了出来,当着鱼贯而入伺候的宫女的面继续。
这些宫女都是乾元殿过来的,素质都比较高,当下见怪不怪的过去伺候。一溜捧着衣物的从谢陌身边进去再出来,然后端痰盂的,捧脸盆的,持手巾的又过去。最后是端着餐点的过去。早膳其实在早朝后,可是早朝几时会散没有定准,所以先垫个底是必须的。
谢陌奉旨继续,目不斜视。丢脸丢到一定程度也就看开了。反正皇帝就是要折腾她,看她丢脸,不管怎么做,统统都是错。直到萧槙打理妥当,从她身边走过,才搁笔下塌跪送。
“瞧你这气派,倒跟奉旨拟诏的大学士有得一拼。果然是家学渊源。”萧槙嘲讽地道。
谢陌看皇帝一副等她回话的架势,只好应道:“皇上谬赞了。”
“好说!”
听到‘皇上上朝’的声音次第远去,谢陌才垮下身子,靠着塌滑到地毯上坐着。
“娘娘,您怎么成这幅样子了?”玲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伸手搀她起来。
一夜没睡,提心吊胆,所以现在脸色青白似鬼也是应该的。
“我要睡觉。”皇帝没说十遍要什么时候上交,她现在必须睡一下。不然,他今天要是心血来潮再来折腾她一番,她就撑不住了。
“娘娘,先吃点东西再睡,奴婢给您端点燕窝粥来。”
谢陌爬到榻上,把她抄好的交给玲珑,“收好了。”万一回头跟她要,交不出来可不行。
谢陌喝了碗燕窝粥,然后倒头睡在榻上。玲珑另抱了被子给她盖上。
“玲珑,去打听下,皇上有没有让燕喜嬷嬷过来。”如果真的来,她得做好心理准备,不能让人看笑话。还有,在宫里也不能光是一个人。要想办法结点善缘,培养点耳目。
四妃,算了,都恨她。就算贤妃表达了一点善意,此时也不会冒着得罪皇帝的危险和她往来。而位分低的妃嫔们,就更加不敢了。太妃那辈的,也不行,都恨姑姑。其实先皇本来不应该只有三个儿子的。是姑姑动了手脚,那些落了孩子的太妃们不恨得咬牙切齿才怪了。
新人?不行,她现在被皇帝整治,新人也不会靠过来。举步维艰啊!
萧槙昨夜自然是故意刁难,一会儿嫌她不会婉转承欢,一会儿又说她不贤惠罚抄《女诫》。反正,皇帝总是有理的。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她如今也只有受着。可是,可有个头啊?如果云太后还活着,即便萧槙因为进内惩院之事恨她入骨,她都有信心可以慢慢的化解。可是,他的生母被她害得自尽,这个事情就是到了绝境了。
谢陌其实疲倦的要死,她从小也是娇生惯养,何尝吃过丁点苦头。就算是在大河里飘着,也有萧槙一路照拂。进宫才四日,她心头的绝望更深了。
萧槙如今看着他,眼底的恨意是丝毫不掩饰的。所以,她心底很怕他。更怕真的就要这样过下半辈子。
谢陌小睡了两个时辰,燕喜嬷嬷还没有来。估计是皇帝贵人事忙,把这茬事搁脑后了。那能躲就先躲躲吧。
负责梳头的宫女给谢陌挽了一个合宜的发型,然后躬身退下。
谢陌对着菱花镜看着,里面的人气色还是不好。可是比早晨已经好了不少,于是让人匀了胭脂涂抹。这样一来,就看不出来了。
“娘娘,要出去走走?”玲珑看她着意打扮,像是要出去的样子,于是问道。
谢陌点头,“嗯。”反正再是憋在屋里也只能是愈加郁闷,她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
玲珑的眼睛有点逃避谢陌的视线,“那,先喝药吧。”药早就熬好了,坤泰殿里有一个专门负责给皇后熬药的。一早已经来问过了,她说皇后还没有起身,让等等。可是,既然皇上有言在先,这药是非吃不可的。
“不想喝,症状已经减轻了。”谢陌蹙眉。
“不、不是治风寒的药。”玲珑低声道。这事儿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那日见皇后太过凄苦,她也就没有说实话,让她以为也是治风寒的药。所以,谢陌喝了一碗洗胎药,又喝了两天治风寒的药,一时就被糊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