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莫扬的病总算是好了,沐紫凝不再监管他的日常饮食,他便明目张胆的叫大宝给他买来一些大鱼大肉,还一日换一个花样。昨天吃红烧鱼,今天吃叫花鸡,明天就该是珍宝鸭了。幸亏绫罗当初在迎海仙居交了足够多的银子,所以他留下的一百两大宝分文未动,这才有钱供他大吃大喝。
吃了那么久的清粥小菜,也难怪他会这么馋,沐紫凝也就没有多想。并且这几天,她也是忙得很,根本无暇去管其他人。
原来,还有几天就是中秋节了。中秋节与淄鸿建国是同一天,所以对淄鸿百姓来说,这是个举国欢庆的盛大日子,而对于沐紫凝来说,这也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日子——虽然她并不知道这特殊在什么地方。但是,自她懂事起,这八月十五就是她一年中最特别的一天,其重要程度甚至超过了她十月十五的诞辰。
幼时在宫里,每逢中秋佳节,娘亲都会亲自下厨给她煮一碗偎了荷包蛋的面。那个时候娘亲说,中秋节吃面是淄鸿百姓的传统,就像吃月饼一样。到了晚上,娘亲则会和鸳鸯、锦鱼以及绫罗一起,把她领到一处废弃的园子。园子入口是一道满圆石门,门廊上的园名已经被攀上来的爬山虎遮了个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了。园子里到处长着半人高的荒草,在满月的照耀下显得阴森诡异。沐紫凝有时候会害怕,但是娘亲说,这里曾有一个世间最美的女子,也是世界上最疼凝儿的人,所以凝儿不用害怕。
“比娘亲还疼凝儿吗?”每当宁妃这么说,年幼时的沐紫凝便会仰起小脸问她。见宁妃点头,她便又追问:“那她到底是什么人呢?父皇认识她吗?她现在又去哪里了?”
后面的问题,沐紫凝再也没有得到答案。后来宁妃病逝,她离开了皇宫,但是中秋节吃面的习惯却没有改变。离着千里万里,自然也就去不了那个园子了,但是每次到了中秋节,鸳鸯她们仍旧会让她朝着帝都所在的方向跪拜进香,看上去,似是对某个人的祭奠。
沐紫凝也曾问过她们,到底是在祭拜谁,但是却没有人愿意告诉她答案。久而久之,沐紫凝开始反感这种盲目的祭拜,甚至下定了决心再也不在中秋节上香。为此,她还大闹了一场,直到衍休师父告诉她,人世间的香可以抚慰虚妄之界的魂灵,不管祭奠的是谁,都是大善之举。
既然是善事,那就做一做好了。沐紫凝单纯的想着,这才接受了这个奇怪的中秋节例事,也不再刨根问底。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也越来越广阔,沐紫凝开始明白,并没有中秋节吃面这一传统。不过,既然有人煮面给她吃,她也就欣然接受,反正她也挺喜欢吃面的。
不过,虽然已经不再纠结中秋节必做的那些怪事,但中秋节对沐紫凝来说还是算一个大日子,而这一次的中秋更是特殊。
这半年以来,在她身上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不管是在阜阳与莫扬一起经历的那些生死危难,还是回宫后感受到的物是人非,都让她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世事无常。一切都在不知不觉间改变,她也从当初的娇惯小姐变成了现在的沐紫凝,虽然仍旧对很多事感到无能为力,但她却多了面对和承担的勇气。而这次中秋节,便会是一个明确的划分点,她要告别过去软弱无能的自己。从现在起,她沐紫凝,会更加刻苦的练武,找出凶手为鸳鸯报仇,寻医问药救醒沉睡的锦鱼。
这一切,她都要靠自己去完成!不过在完成这些之前,她要先完成另一件事——亲自动手让大家过一个开心的中秋节。
沐紫凝打算的是,先做一桌可口的饭菜,让大家尝尝她的手艺。过中秋节嘛,月饼自然是少不了的。至于助兴节目,她则准备跳一支舞,并亲手制作几个孔明灯。
不得不说,她的想法还是不错的,有得吃有得玩,但问题也来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沐大小姐哪会做饭做月饼啊?至于跳舞和做孔明灯,就更是一窍不通了。不过幸好,享誉南域十城的四大舞姬不仅能歌善舞,烹调料理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这几天沐紫凝一直跟在未央和伶画屁股后面转,有时候忙得连吃饭都是在灶台上解决。
沐紫凝在这边忙着学艺,绫罗和丽娘也没有闲着。要知道,当时负责将那些“跟屁虫”引开的梦离和雨烟至今都还没有回来,如今看来,定然是被抓了。
原来,从帝都一路来到南城,绫罗一直都知道有人在后面跟踪。她猜到了那些人为何而来,知道他们不会伤害沐紫凝,于是也就任由他们跟着——直到前几日送沐紫凝回鲛池浸浴。沐紫凝的身份不能被外人知晓,鲛渊更不能暴露在外族人眼中,所以,她们必须想办法把那些讨人厌的‘尾巴’引开。
金蝉脱壳便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梦离擅长易容之术,绫罗便让她易容成沐紫凝的模样,并且大摇大摆的走出丽人坊。而雨烟则伪装成绫罗的样子,但却蒙着面,然后公然将‘沐紫凝’劫走。果然,见‘沐紫凝’被掳劫,那些跟屁虫立马就跟了上去。可实际上,沐紫凝那时却是在房间里劝说穗儿随莫扬一同去沂州。
没了后患,绫罗这才得以进行下一步计划。可如今计划成功了,梦离雨烟却迟迟未归,丽娘心里着急,便打算去梦离她们将人引至的汵州打探一番。然而没想到的是,她尚在房中和绫罗商量寻人细节,梦离和雨烟却突然回来了。
“你们没事吧?”快步奔至二人面前,丽娘关切的问道,并仔细检查她们二人可有受伤。多年相伴,她与她们四人早已如亲姐妹一般,此番梦离雨烟逾期未归,她已愁得好几日没睡过安生觉了。
“姐姐放心,我们没事!”梦离朝她宽慰一笑,接着走到绫罗面前:“绫罗姐姐,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绫罗吃惊不小,心想她一无亲朋,二无好友,与她交好的人几乎都在这丽人坊里了,怎么会有人要找她呢?
不过,心里虽然疑惑,绫罗却还是跟着梦离出去了。来到丽人坊的宴客偏厅,只见一人端坐首位,锦袍加身,气宇轩昂凛凛自威,竟是沐燿天。
“怎么?出来玩得疯了,见了老爷竟连请安都不会了?”绫罗缓步进入偏厅,正寻思着要如何行礼,沐燿天却率先开口了。得到了明确指示,绫罗也就不再迟疑,拈了兰花指置于右腰一侧,屈膝倾身行了个礼。
“绫罗见过老爷!”
“嗯……此番你随小姐出来游玩,路上可有遇见什么危险?”沐燿天拉长了声调问道,对这‘老爷’一角乐在其中,倒真觉得做个大户人家的老爷比高高在上的皇帝要轻松得多。
“老爷放心,一路安好,小姐玩得很开心!”绫罗当然知道沐燿天不可能不清楚路上发生了什么,不过既然是在‘老爷’面前,那自然是要报喜不报忧的。
果然,沐燿天根本就不在意她的回答。负手起身,沐燿天饶有兴趣的打量这四周。“走吧,带我瞧瞧你家小姐现在在做什么。”
“是!”绫罗听命领路在前,正巧碰见未央从回廊那头过来,便上前问道:“小姐现在在哪儿?”
“厨房!”未央回答,随意扫了一眼绫罗身后的男人,之后便走开了。以她多年在丽人坊积下的识人经验,她一眼就能断定那男人的身份一定非比寻常。看他一身的王族贵气,纵使是权倾一方的朝堂重臣也是望尘莫及。听姐姐说过,小姐是金枝玉叶的汝宁公主,如今这人又是寻小姐去的,莫非,这人便是当今皇上?
如果真是皇上驾临丽人坊,那可是大事,得赶紧告诉姐姐去。未央心下想着,当即寻丽娘去了。而这边,绫罗带着沐燿天来到厨房,却见满屋浓烟滚滚,不知道的还以为着火了呢!
“喂,你会不会烧火啊?”浓烟中,一道清亮的嗓音倏地响起,哪怕见不着说话的人,却也能听出那股显见的嫌弃。
“又不是我的问题,是这柴禾没干。”蹲在灶孔前的莫扬被烟熏得泪流不止连连咳嗽,却还是开口辩解。“谁说要从柴房外围拿的柴才能烧的?这根本就没干嘛!”
“这还需要人说吗?拿东西不都是从外往里拿的吗?难道你还要费力去拿里面的?”沐紫凝说的理所当然,眼睛已经被烟熏得完全看不见了,握着大勺的手却始终不停的翻动着锅里的菜。用力嗅一嗅,虽辨不出她炒的什么,但却能闻到一股糊味,可掌勺的‘大厨’却毫无察觉。
“我真是服了你了,柴房里的柴都是从里往外放的,那自然是里面的先干了。如果取柴是从外往里取的,那放在柴房的梯子又是用来干什么的?”莫扬耐着性子解释,实在忍不住那呛人的烟味,闷着头从厨房里冲了出来。途中好像撞到了人,不过眼睛实在疼得厉害,他只想去找水洗脸,也就没有想太多。
然而,就在莫扬刚舀起一瓢水的时候,厨房里响起了一声惊呼。莫扬当即扔了水瓢,又冲入了滚滚浓烟。”蹲在灶孔前的莫扬被烟熏得泪流不止连连咳嗽,却还是开口辩解。“谁说要从柴房外围拿的柴才能烧的?这根本就没干嘛!”
“这还需要人说吗?拿东西不都是从外往里拿的吗?难道你还要费力去拿里面的?”沐紫凝说的理所当然,眼睛已经被烟熏得完全看不见了,握着大勺的手却始终不停的翻动着锅里的菜。用力嗅一嗅,虽辨不出她炒的什么,但却能闻到一股糊味,可掌勺的‘大厨’却毫无察觉。
“我真是服了你了,柴房里的柴都是从里往外放的,那自然是里面的先干了。如果取柴是从外往里取的,那放在柴房的梯子又是用来干什么的?”莫扬耐着性子解释,实在忍不住那呛人的烟味,闷着头从厨房里冲了出来。途中好像撞到了人,不过眼睛实在疼得厉害,他只想去找水洗脸,也就没有想太多。
然而,就在莫扬刚舀起一瓢水的时候,厨房里响起了一声惊呼。莫扬当即扔了水瓢,又冲入了滚滚浓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