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慕君来冒险者公会的路上,她就感受到大风卷起她白色的长裙,吹乱她的长发,树叶在风中簌簌作响,枯草落叶漫天飞扬,正值夏日,平原地形让风毫无阻碍地肆意横行。当她满口答应陆宣展示一下自己实力时,已经在心底有了打算,因为她的等级还没到凭空化物的阶段,必须尽可能地利用天时地利,而一首关于风的歌,似乎是她最好的选择。
“那我开始了,”她微笑着这么说,转头指着落地窗问白大褂,“这扇窗户可以打开吗?”
白大褂一愣,乖乖地按了一个按钮,打开那扇占一面墙壁近三分之一的窗户,大家都能感受到外面的大风呼啸着吹进来,温暖的室内空气被风带走,气温骤降,道长抱起哆嗦的小男孩,几张脸十分不解地看着她,白大褂在风中摸了摸后脑勺,说,“辅助的实力归在另外一套算法,你只要尽量展示即可,仪器们会自动记录的。”
慕家点点头,她一袭白色长裙被风吹起,右手微微按住裙摆,她对白大褂笑道,“请你进来一点,最好不要站在窗前。”
白大褂迟疑地靠近了慕君一行人,他旁边的陆宣开动脑筋,在袖子里算了一会儿,怎么都猜不出她罐子里卖的什么药,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推了推鼻上的金边眼镜。
故弄玄虚,对歌修本就有偏见的安璇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抱着手臂,她一身鹅黄色的及膝连衣裙,把全身重量压在一条腿上,另一条腿的脚尖一抖一抖,水汐芷静静地站在一边,歪着脑袋困惑不已,长到脚踝的发在她手中半挽着,方实背着盾牌,憨厚的脸上露出几分好奇。顾卿笔直笔直地如一把剑般插在地上,目不斜视。他对慕君的印象仍是那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女孩,乖巧不惹事,看在自己和师父与慕家关系很好、慕家又治疗过自己的份上,才愿意捎带她一程,她的实力如何,顾卿还真不关心。
慕君站在室内风吹不到的角落,手指头点了点实验室器材的价钱,感觉自己应该能负担得起,便不再迟疑,心念沟通戒指,悠扬的音乐响起,紫色歌力渲染开来,朝窗户卷去,几人发丝衣角飞舞,陆宣伸出右手在空气中感受氤氲而开的紫色歌力,好像触摸到了风一样。
咦?好奇怪?为什么她的歌力变成了冷冷的风?陆宣不信邪地挥舞几下手掌,似乎又感受不到了。
难道是错觉?
慕君手垂在腰间,摊开掌心,闭上眼睛,轻轻唱着粤语歌词,“风中风中~心里冷风…”
啥?她在唱啥?这是哪国的语言?陆宣一脸懵比,看见同样懵比的队友,紫色歌力缓缓在屋中流淌,仪器毫无反应。
随着她的歌声,紫色歌力覆盖了整间实验室,甚至向窗户外面流开,陆宣几人好奇地走到窗前,顺着歌力流淌的方向望去,只见紫色雾气接触到外面刮的风,便随之消失得无隐无踪。
几人哭笑不得,闹出那么大阵仗,结果风一刮就跑了?安璇“呵”了一声,抱着手臂靠在窗沿,揶揄地看向陆宣,就连水汐芷和方实的视线都不禁在陆宣和慕君之间晃来晃去,在几人好像看傻逼的目光里,陆宣觉得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女孩的兴师动众给唬住了,狐狸一样微翘的眼睛不再友好的眯起,他朝向正在唱歌的慕君,脸色不愉地轻声说,“够了吧?”
慕君歌声不停,她闭目沉浸在音乐之中,完全没注意到他,陆宣正要上前引起慕君的注意,停止这场闹剧,却被道长拦下,他冷着一张脸,如高山上千年不化的寒冰,“听她唱完。”
陆宣认真地观察了一番道长的神色,他眼神坚定,明显对慕君深信不疑。奇怪了,他对慕君到底哪来的自信?露出一个狐狸一样的笑,陆宣决定再等等看,“好。”
道长收回手,回到紫色歌力氤氲不到的角落,见其他几人还在窗边晃悠,在心里摇了摇头。
“咦,好像不对!”水汐芷无意中望了一眼窗外,窗外风的尖啸,从远远的旷野上响起,狂风卷起漫天沙雨,时不时地打在建筑物上,发出“沙啦啦”的响声,整个天空都被黄沙的帷帐拉上,伸手不见五指,“你们看,那么大的风平地升起,太古怪了。”
“更古怪的是,”安璇伸出右手,在窗内晃了一晃,一点气流都感受不到,她又把手伸出窗外,手链差点被狂风吹跑,“这不科学,外面风那么大,怎么一点都吹不进来?”这可是占墙面积三分之一的落地窗,没道理室内那么安静。
三人面面相觑,同时回望慕君,她唱着,“你似北风,吹走我梦。”随即腰间摊开的双手慢慢抬起,几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动作,随着她手向上抬起的动作,一股气流无形中卷起紫色歌力,室内被一阵诡异的微风吹动,实验室内,大大小小的仪器突然滴滴作响,有的亮起白光,有的出现数字,有的发出“嘟嘟”的警报,如此大的骚动,让几人都生出一丝危机感,白大褂听到警报声神色突变,猛地不可置信地转向慕君。
“就让一切随风!”慢慢抬起的双手突然上抬高举过顶,实验室内诡异的微风随她的动作顿时狂风大作,被紫色歌力覆盖的一切东西都朝室外卷去,窗外的黄沙大风也铺天盖地而来,如排山倒海般惊心动魄。
实验室里的全部仪器都哀鸣着被风刮走,站在窗前的三人惊叫一声,狂风大作中,娇小的水汐芷竟被这股风刮到外面去了,蓝色裙装在风中一卷便无隐无踪,方实正好刚将沉重的盾牌放下,眼疾手快地捞了个空,安璇及时巴住窗沿,整个身体被凭空吹起,像一面黄色的旗帜随风飘扬。
“够了!”及时靠上墙壁的陆宣仍被大风吹得一寸一寸地往外移,眼见队友们独力难支,他向慕君大喊,“快停下来。”
听慕君的话,乖乖呆在角落的道长正要说话,同样在歌力范围却岿然不动的顾卿淡淡地说,“你不是知道吗?二十级以下的歌修中断歌技,必然会受到反噬。”
陆宣有苦说不出,他右手摊开,从手掌上升起一个小小的金色阵法,“缚足阵!”
阵法化作一个金色的圆圈,把他自己困在原地。见陆宣使用术法,安璇一手巴住窗沿,一手掏出软剑,缠在盾牌后的方实腰间,一个借力跳回屋内,及时闪到方实后面,靠着那块又重又大的盾牌,尽管风力依然很大,却没有刚才那么惊险了。
被风卷走的水汐芷飘飘荡荡,她看准一个湖泊,从戒指里拿出一颗小小的、凝聚一海之水的千水珠,她平时到了没有水的地方都是靠里面的水施展术法,这颗珠子奇重无比,一拿出来,她就被珠子的重力飞快地往下坠,如断线的风筝直直落入湖泊之中,她修习水系术法,空中捏一个术诀,湖泊中的水自动升起,柔软地把她接住,在掉入湖泊的一瞬间,她收回珠子,默念水盾术,湖水竖起一排又一排盾牌,风一吹来就被水荡得无隐无踪,她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没想到辅助歌修居然那么可怕!果然,没有最强的职业,只有最强的人吗?陆宣靠缚足阵站稳,舒了口气,转而看向慕君,眼中异彩连连,顾卿一见他的表情,默不作声地换了个位置,正好把他的目光挡住。
唱完最后一句,“就让一切随风,”慕君睁开双眼,眨了一下,愣住了。
这首歌不像《黄河颂》那样浩浩荡荡,要是它有《黄河颂》的气势,别提仪器了,就连树啊房子啊都会被吹得无隐无踪,所以慕君觉得威力最大也不过吹走仪器,眼前空空荡荡的实验室她虽然有所预料,但想象的和真实的完全是两回事啊!她惴惴地瞟了一眼角落里的白大褂,好像犯了错被抓个正着,“那什么,仪器我会赔偿的。”
顾卿扫了一眼陆宣,陆宣忙不迭地赶上去说,“你是为了向我们演示才这么做的!赔偿我们也算一份!”
白大褂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慕君,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他心中想的依然是那部红色警报的仪器,只是现在被风卷得无隐无踪,肯定找不回来重新确认了。
窗外,漫天沙尘平息下来,回复到慕君唱歌之前的状态,实验室的仪器被卷向郊外,散落一地,其中一台仪器仍然“嘟嘟嘟”直叫,顶部红色警报灯闪烁不停。
“怎么那么不小心?”一只素白的手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轻轻拍向它,带动空间行成一层又一层波浪,手还没接触到仪器本身,这部仪器就没了,任何角度地“没了”,连一点残渣都没有,直接干脆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洁白的手收回,一身红衣的顾卿迎风而立,蓝天白云,黄土点缀几株绿树,微风吹动他的黑发,他抬眼望了一眼冒险者协会的方向,轻轻叹息一声,风再卷起,他已消失得无隐无踪。